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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回响·秘】

【内容不宜公布】

【天下人物汇集于外务处,天下命脉亦牵系于外务处。如果说飞玄真君晚年时,外务处还仅仅只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临时机构,那么?世?宗驾崩之后,外务处借由遗诏而青云直上,数年间每日一拱卒,六部已成敷衍政务的花瓶,寻常不过署名而已;至张太岳以外务处总理事务大臣的名义接任首辅并秉持国政时,连内阁的权限也被侵蚀殆尽,可有可无了。

至此,新政走完了最后的进程。旧有的官僚系统沦为了毫无作用的寄生器官,最大的作用只是维持存在;整个大安国家机器的运转,完全仰仗于于外务处这?唯一的心脏兼大脑,靠着顶尖高手惊人的微操,在岌岌可危的局势中艰难的走着钢丝。

所以,我?们就?可以理解张太岳荣升首辅时穆氏的贺词了。作为相处多年的知?己,穆氏并未祝贺张首辅的官运亨通,而只是奉酒上寿,希望他努力加餐饭,善自珍摄而已。

国家的命脉悬于外务处一线,而外务处的运作全无规则,仅仅只仰仗于临时大臣们惊人的才干与手腕。换言之,张太岳能在中枢撑多久,外务处就?可以运作多久;外务处能运作多久,大安朝也就?能存在多久。天下兴衰,只在此一人。为了江山社稷计,还是要?多吃饱饭,养好身体才好。

当?然,善自珍摄也总有个尽头?。太岳公死而朱氏遂亡,结局大抵如此。

第136章 秽书

历经十余日的实?验之后, 亲力亲为的潘印川终于克服了实?践中的种?种?困难,在人工挖掘的运河上实?验了自己筹谋许久的治河思路。他引入外界的清水,掘开堤坝“以清刷浊”, 人为的填筑泥土收窄河道,利用湍急的水流冲刷河底的泥沙,降低河床的高度, 即所?谓“束水攻沙”法。

如此反复冲刷之后, 河床的淤泥的确是大量减少,河水携带的泥沙量也随之降低。虽然时日尚短, 但效果已经颇为明显。全程旁观的穆国公世子大为激赏, 立刻派人请来了附近督造河工的主官,让他们一五一十将实?验的结果记了下来, 签字画押,以做印证这种?实?验现在还不醒目,但到了将来争论治水新方案的时候, 那就是朝堂上一锤定?音的证据了。

一一验证完毕之后,恰好从四面调取的驿马也到了,穆氏热情洋溢, 邀请潘先生同车共乘, 一路疾驰迳入京城,直接以内阁大臣的名义将他介绍给了如今尚在办公的外务处。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临时机构的好处。内阁和六部要想?引荐官员, 需要走?流程发公文调印信, 拖拖拉拉倒十几次手,中间哪个?程序出了问题都会被卡住;堪称官僚主义之集大成。而建立初始还没来得及立规矩和走?流程的外务处, 则只要关键人物递一个?条子,就能把名帖和文件一同办妥了。

当然, 这种?效率有?好也有?坏;好处自是节省时间缩减流程,坏处么……现在最大的坏处就在于,穆祺必须提前找到张太岳,彼此对对口供,把之前的某些伏笔给填上比如说,有?关于“张翰林非常欣赏潘巡按”、“可?与夏禹争功”的部分。

毕竟是合作了几年的上下级关系,世子的要求再古怪离奇,张学士也总是能够理解和配合的。不过?,张太岳在接过?潘印川的档案之后,却莫名犹豫了片刻,左右看了一看,才?低声开口:

“……如果要涉及河工的话?,那这份文件恐怕还要搁置一阵,才?能批准。”

“怎么了?”

“圣上已经许多日没有?召见外臣了,只是每天将奏折批下来而已。”张太岳轻声道:“从半月前开始,连奏折上的批示都少了……”

世子皱了皱眉,本能地觉得不对。在封建社会待久了就要有?封建社会的觉悟。别看大安朝廷软弱涣散敷衍塞责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但这种?君主高度集权的中枢体制,是一刻不能离开皇帝。十几年来老登一意玄修荒怠朝政,但隔三差五总要与内阁阁臣见面,依靠着内阁这个?中介维系朝廷的稳定?。可?设若连内阁都不能瞻仰龙颜,君臣之间长久隔绝,必然会激起不可?预料的恐慌……长此以往,真不知?是何?等?局面!

当然,作为见多识广的穿越者,穆国公世子也仅仅是皱一皱眉而已,心下并不觉得有?什么。说实?话?,比起后来老登的宝贝金孙摆宗那种?几年不批一份奏折,六部内阁空悬如无物,朝廷一路飞升入无政府主义乌托邦的绝绝子摆烂法,飞玄真君这个?做派真没有?什么大不了人家好歹还在看奏折、批公文、做决策,你还要怎么样??

但可?惜,身为尚未被金孙揉搓过?的大臣,张太岳还是见识太少,心态太差,经不住的就要忧心忡忡:

“圣上身体本来就不好,如今还不见外臣。时间一长,恐怕内外都要震骇,中枢该如何?是好?”

世子默然,心想?这就是年轻人大惊小怪了。躲在宫中不见外臣算什么?摆宗时代的部堂干脆一年到头都办不了几件公文,中枢大臣一个?月只来点卯两?次,签个?名字立刻下班;六部尚书当值数年,甚至都还有?认不到皇帝高矮胖瘦的。这样?的无为而治,皇帝如在如不在,人家不也混下来了吗?什么“内外震骇”,震着震着也就习惯了,何?必一惊一乍!

处大事总该有?静气,现在连真君都伺候不下来,那十几二十年后怕是有?得受的呢。

有?鉴于此,世子不动声色,只说了一句:

“可?以请李公公劝一劝皇上嘛,只要召见一次,内外疑虑自然也就消了。”

“闫阁老已经给李公公递了话?。”张太岳叹息道:“但李公公说,他和黄公公行走?宫禁,现在也很?难见得到圣上了。要是没有?召唤就胡乱进言,他们也只有?一个?死字。”

“连这两?位都见不到了?”世子终于惊愕了:“那近身侍奉的是谁?”

“除了几个不会说话的粗使宫人外,只有?已经出家的思善公主可?以出入御前。”张太岳道:“圣上的原话?是,只有?女儿才?服侍得最贴心。所以外人很难进前。”

又是那令人眼熟的道德绑架小连招,孝道的招牌往外一摆所?向无敌,外朝的士人根本没法议论皇帝的决意。不过?,作为在中枢与老登周旋了数年的人物,世子及张太岳却实?在太了解这种?阴阳怪气的小心思了,顷刻间就能领悟帝王心术的暗示思善公主侍奉的手艺绝对不如手脚灵便的太监,更难领会到真君那幽深曲折的谜语人做派;但真君宁愿忍受种?种?的不便,也要强行改变宫中分工的格局,那必定?是又起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心思。

能起什么心思呢?李再芳黄尚纲当然很善于服侍皇帝,可?以将老登应付得舒舒服服,一切妥帖;但这两个太监随侍已久,手中掌握的权力却已经是迅速膨胀,树大而根深。平日里,这些驯服的权力或许不会有?什么,但在皇帝最敏感?、最脆弱的时候,那任何一丁点“可能”,都会刺痛他的神经,引发可?怕的想?象。

换言之,老登应该是又缺乏安全感了。

人类对安全感?的需求是不可?理喻的,特别是飞玄真君这种?聪明阴狠的顶级敏感?肌。按理说从小陪到大的心腹太监根本不可?能背叛,但真君发起癫来绝不会相信任何?人性,他信任的只有?能力。而思善公主,一个?孤苦伶仃、绝无臂膀、与外朝不可?能有?任何?瓜葛的出家人,绝无能力谋反的弱女子,才?是此时唯一可?以信任的血亲。

这种?极度的不安全感?在先前皇帝重伤时就已经显露,那时真君卧病在床,同样?也调派了思善公主贴身服侍,有?意无意削弱了太监的权力;只不过?后来自信恢复,才?将公主送回道观静养。而如今故技重施,又把女儿拖出来顶缸,那心态变化间的微妙诡秘,恐怕难以想?象。

真君这种?狂躁阴湿的精神状态也不是一两?天了,世子思索片刻,只能叹息: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静观其变了。”

的确只能静观其变,甚至都不要妄想?做什么劝谏,这是大臣们伺候老巨婴几十年来血的经验。在真君陷入这种?敏感?自疑的不应期时,下面的大臣表现得越生机勃勃、精神昂扬,越容易遭到莫名的猜忌;尤其是张太岳这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阴湿蠕动的地穴生物绝对容忍不了活力四射的朝阳,看到一个?就要拍死一个?;在这样?的微妙关头,张翰林要是不小心一点老实?闭嘴,那就连世子都不好捞他。

张太岳倒没有?见识过?当年老登神经错乱、肆意折磨臣下的盛状;但仅凭着某种?政治人物天生的灵感?,猜也猜到了此时实?在不宜妄动。他低声答应了一声,顺便转移了话?题:

“天津港送了消息过?来,说先前兴办的炼铁工厂已经开始出铁盈利,加上水泥厂扩建的开销,预计还要招募五万左右的流民?。”

“居然这么快就盈利了?”

“是东楼兄的功劳。”张太岳很?懂得团结同僚:“东楼兄找了英吉利银行的关系,订了一个?售卖铁器的合同,预付三十万两?银子,已经交割了。”

世子:?!

……按照中倭《金陵条约》的,闫东楼兼着东瀛事务大臣的名头,与洋人一起协助倭国筹备海关募集赔款,确实?有?接触的机会。但仔细算来,他能与英吉利银行盘桓的时日也不过?匆匆数月而已;仅仅数月之间,小阁老居然就能跨过?语言和文化的双重障碍,将英吉利人也拖到自己的关系网中么?

还“预付三十万两?银子”,这是何?等?的效率和信任啊!

当然啦,以闫小阁老的做派,这三十万两?银子以外还不知?道要有?多少油水。但天下可?用的人才?屈指可?数,也实?在顾虑不了这么多了。所?以世子呆了一呆,只能开口:

“小阁老委实?手腕高明,该当记上一功……这样?一来,京师的局面总算能平静不少,上下都可?以放心。”

吸纳了流民?和壮劳力就是吸纳了不稳定?因素,只要人人安居乐业、各得其所?,那就是有?风也兴不起浪来。在朝局敏感?的当下,这一点极为重要。

“是。”张太岳道:“铁器厂兴办之后,做工的民?夫很?多,拿了工钱买粮买米,京中的百工百业倒也随之兴旺起来了。不过?,很?多民?夫做了工后略识几个?字,还要到坊市中买话?本、看大戏……”

“那倒是挺自在的,无怪乎坊间都在传说,《凡人修仙》的销量涨了这么多……”世子随口回了一句,忽然醒悟了过?来:“他们看的话?本有?问题?”

张太岳欲言又止,最终决定?忽略《凡人修仙》云云,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