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赢推着餐车轻轻打开房门的时候杨悠悠刚好敲下一个句号,俩人一个站在门口一个坐在茶几前,一个抬眼一个扭头静静地看了个对眼。
屋内明亮的光线在崭新的蓝白宽松毛衣上描出一圈柔软的绒影,杨悠悠的皮肤也是透白的,再被这样一照一映瞬间更加般般入画。长发被随意挽在脑后,松散的发结搭了几缕凌乱的发丝在她的脖颈那,杏面桃腮,明眸粉唇……因为是垫了靠垫直接坐在地毯上的缘故,长及大腿中段的毛衣已经盖到了她的膝盖,可仍是露出了一双蜷坐的赤裸小腿跟脚丫。
展赢怔愣的看着她,痴痴的就好像是第一次震撼于她的美。
杨悠悠看见他回来,微微的心悸让她不太好意思的闪了下视线,可很快就又调回迎了过去,抿着含羞的唇朝他露出一抹暖暖的笑,“……忙完工作了?”
他的老婆……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展赢顷刻间心动到不行,这样好看的老婆就该藏起来,怎么可以给别人随便乱看?他推着餐车快步走进房间,不等杨悠悠反应就扑到她跟前,捧起她的脸亲了上去,“我好想你……”
杨悠悠呆呆地被他亲到轻颤,一股温暖的酥麻从她被轻吻的舌尖铺散开,顺着血流蔓延到她的心脏,然后下一秒,她全身的骨头就都被他熏软了。
三九七、融洽
呜……再这样下去她还怎么照计划行事?眯着眼的杨悠悠可以清楚从展赢迷醉的眼中看见那浓到化不开的情愫,连带的她自己也快要把持不住了。可是必须停下,她不能让自己次次都被他压制,不然以后真的什么都不用做了。
“恩……你吃饭了吗?”她寻得间隙,唇贴着唇细声问他。
展赢拧着眉头,又痴痴伸舌碾着她的小舌卷了几圈才恋恋不舍的退出舔去她嘴角的津痕,“……想吃你……”
杨悠悠的脸轰得一下热烫起来,“你……我饿了……”
“我喂你吃。”展赢笑着又亲了亲她。
吃什么?杨悠悠为自己脑子里突然浮现的限制级画面汗颜,尤其在看见他起身从餐车上端着饭菜摆上茶几时,她好想挖个坑把自己的脸还有跑偏的思想一起埋到里面。赶紧把脑子里奇奇怪怪的东西扫到角落,她合上电脑放置到一旁给餐碟碗盘让出空间,“我醒了之后喝了一碗汤,你呢?这一天都没吃东西吗?”
“我吃了,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起来。”展赢把之前变凉的点心收到餐车上,然后席地而坐还对杨悠悠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秒懂他意图的杨悠悠羞赧的挖了他一眼,“我自己能吃。”说完也不管他,端起小碗捡了几样顺口的菜送进嘴里。她是真饿了,空空的胃才垫了一碗汤哪里够,一面是不想给一天一夜没工作的胃造成负担,一面是想着要跟他一起吃饭才等着的。
展赢看她吃的自在,笑着把菜盘都朝她的方向挪了挪,又体贴的给她盛了碗汤。杨悠悠也不是木头,夹了一筷子西芹百合虾仁朝他送了过去,“这道菜很爽口……”
目的是奔着喂他去的。她这边‘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呢,展赢那边却已经自然无比的张嘴接下,就是他脸上的笑突然变得更加夺目耀眼了些,晃得杨悠悠眼睛疼。
这顿晚饭可以算的上是他们吃的最和谐温馨的一次了,轻声交谈,偶尔互喂,不管各自身上都背负了什么样的工作琐事,在这一刻是专属于他们的轻松时光,也是他们卸下了一切仪表身份仅为彼此才展现的最舒适的模样。
他们之间的关系成跳跃性进展,又半点儿不掺私不带假,就好像原本他们就该如此水到渠成,注定就该这样顺理成章。
吃完了饭收拾妥当,展赢想着终于可以再跟老婆好好温存了,杨悠悠却想着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两厢妥协后的结果就是她被抱着,他听她说。
“我觉得咱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太适合公开,所以就先低调着相处吧。”杨悠悠说的每句话都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论,也许这样会显得她对他们这段关系太不重视,可站在她的角度细想,这样做才是她重视的表现,她不希望在他们之间掺进太多外界因素,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恩,听你的。”展赢赞成‘低调’,但主要原因可能跟杨悠悠想的并不一样。他从来都没在乎过旁人的想法,所以不管是‘高调’还是‘低调’,只要能跟她一起对他来说都没差,重要的是他身边还存在着不安定因素,这就让他不得不多费点脑筋了。
“还有就是……”重新组织了语言的杨悠悠正色道,“关于我们律所的。如果你早在心里就预定好了鼎诚我不多说什么,只我了解的同事也好老板也好,他们都足以胜任跟联盛的未来合作,但如果你之前并没有这个打算,就不要因为其它的因素改变初衷。你有你的考量,我相信你的决策是明智的,也是对自己的企业负责的。”
“本来定的就是鼎诚。”展赢坐在沙发里从身后揽抱住坐在他两腿间位置的女人,下巴硌在她肩上一句一顿道,“因为在集团里我总得做些看上去比较民主的选择才能收买人心,都是为了利益,哪个人愿意无利起早,好几个人都仗着年长想教育我盐粒比米粒大呢。”说完他又禁不住把杨悠悠更加抱紧了,更兴奋地哆嗦了一下,“有老婆真好,以前这些话我都没人说,被人欺负了也没人心疼,你都不知道,那些光想着往自己裤兜里划拉钱还总给我扯后腿的,我早就想收拾他们了。”
前面说的挺像那么回事,后面就越说越暴露他本性中从没对人显现的张扬跟与年龄相符的性情。杨悠悠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整理好自己的心态了,他这样毫不隐藏的在她面前做回自己,很难不让她心跳加速。
她一直都说自己很普通,普通到根本没办法不去在意他的这份唯独送于她的特别,心像醉了一样晕乎乎的,却被她强行抑制着,然后故作淡定的继续话题,“鼎诚为这次招标会做足了准备,也是奔着最终合作去的,说‘势在必得’可能有点自负,但‘尽人事’这点我们这边当仁不让。”
“是因为你。”展赢忽然道。
杨悠悠扭头去看他,更颦紧了眉头一脸奇怪,“怎么因为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
“是因为你在那件公益案里的表现让我产生了跟鼎诚合作的想法。”展赢用脸颊蹭蹭她嫩滑的脸,“那是件只要追根究底就一定沾惹上腥臊的案子,你在其中一手经办应该知道其中的暗渠猫腻,鼎诚当时没有选择把你踢出来而是站在了你的背后,我当时就觉得,跟这样的律所还有你这样的律师合作,最起码不会在我防前防后的时候还得分心提防脚底下塌方。”
工作这么多年又是在律所这样最先接触人性脏污的直观地方,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下定决心深扒案情的时候会出现多少障碍?人总愿意用‘猪狗不如’来骂人道德沦丧,岂不知这世上哪有比人更卑鄙龌龊的存在?
“你、今年过年的时候是故意”
“你想听实话吗?”展赢在她望过来的漂亮桃花眼上亲了一下,“最后被判刑的那些人”
“我知道案子里面还有没扒出来的罪犯,像赵鸿、徐铁红、刘钟亮他们都是被推出来做靶子的,因为要给大众交代,因为这些混账确实该死,因为判了他们也没冤枉……”她当时接到警告的时候比周凯还早,可她没跟任何人提,“我……想继续当律师,所以,我默认了这件案子就结束在这儿了。”
三九八、不为人知
第一次被人扣在警局抢走一切联络工具的她,当时都以为自己出不去了。可那种状况它又能联系谁?搜遍了脑子她也没能找出一个人来助她安然过关,只能端着刚正不阿的虚架子跟人周旋。她不怕吗?失业,吊销执照,拘留,牵连……他们甚至把她身边的每个人都点名介绍了一遍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晴空之下从来不缺黑暗,她以为自己能负重前行,但实际上真被黑暗压中的时候,她是连动一下的能力都没有的。手机被收,平板被格式化,她以为逃过一劫的笔记本电脑还有公司电脑被扣了两周,所有的账号通讯财政都被扒的干干净净。
在里面还没待够二十四小时她就妥协了,因为想明白了,即便现实能容她挣得鱼死网破那以后呢?李维宁跟周凯都是公职人员,他们同样正义,同样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着受害者,如果他们的职业生涯受到打压处分,那什么人能为他们负责?她吗?
还有鼎诚,一间律所努力站到了今天的位置是靠着口碑也是靠着诸多人脉的,她能让自己的一腔热血变成狗血洒在同事的脸上吗?她孤家寡人一个豁出去大不了什么都没了,别人又凭什么要受她连累?尤其是收了他们的好意之后,她要怎么继续心安理得的拖着那么些人跟她一起往泥沼里跳?
她承认自己的渺小。站在高她不知几层位置的人运作着相互攀附的关系,更有无数看似正当的理由可供驱使。她可以挺直腰杆咬牙硬撑,却没办法面对那么多愿意付出善意的好人因为她而变得再也没有施展才能的空间。
‘人不要勉强去做能力之外的事’。她站在警局门口抬头看天,那个达到目的的人在晴空下朝她笑得志得意满。
‘希望你以后不会遭遇到能力之外的不公’。没什么力度的回应换来对方一记冷笑。那无比漫长的一天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翻篇了,除了周凯没人知道她在那十几个小时里都遭受了什么样的精神折磨。
后来她才知道周凯父亲的身份也不一般,可李维宁夹在了里面让他不得不谨言慎行。大多数的人是没办法脱离人际关系独个存亡的,挑事的她如此,不怕事的周凯也是如此。
“也许就是说出来好听吧。”杨悠悠心情灰暗的叹了口气,“我要是不当律师了,再看见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估计也是要被气个半死,怎么都是死,我宁愿在死之前力所能及的帮帮那些需要旁人施以援手的受害者。”
“像我一样的?”展赢握住她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而变凉的双手。
“你怎么能一样?”杨悠悠把自己有些失温的身体挤进他的怀里,舒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你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是强者,说白了就是没有我你的人生也一样会被你自己点缀的光耀夺目,不管出发点是因为恨还是不甘,你都强大的能靠自己的力量站的稳稳当当。不像我,那么拼尽全力的挣扎了一通,落在别人眼里估计就跟跳梁小丑一样是在哗众取宠。”
“谁说没有你我就行了?”展赢使劲儿把她往自己怀里搂,“我没用的很,更没你想的那么厉害,缺了你做支柱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好,什么也都做不成。怎么都到了现在了你还是要把自己往外提?早知道你就喜欢可怜的,我就该继续把自己换给吴晓蕾让她虐。”
“你简直不讲道理,”杨悠悠气得想咬他,转头怒瞪道,“我那么努力的救你是为了让你折磨自己给我看的?我告诉你这叫什么,这叫‘卖惨’,叫‘朽木不可雕’,叫‘仗着人心疼不干人事’。”
“诶,前两个我明白,最后一个麻烦你解释一下呗,我怎么就突然听不太懂了,什么叫‘仗着人心疼’?谁心疼谁?”展赢得了便宜立刻卖乖。
杨悠悠耳尖一热,全当没听见他说了什么,“我其实也有很多话憋在心里没人说,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每次都是冠冕堂皇的开始,然后又黯然颓败的结束。明明没那么大的宏图抱负却偏偏又见不得那些仗势凌弱的人得意,太不甘心了,纯纯自找罪受,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所做的选择也没有错,只有留得青山才能不怕没柴不是吗?”展赢还是第一次从她的嘴里听见这么泄气的言论,他虽然没有真的深入去了解那件案子却不表示他不知道里面的玄机。她在乎的东西太多,想保护的也太多,可现如今的世道哪里真能容下一个眼睛里不掺沙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