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1 / 1)

是那一次,安善跟他联系时告诉他,那两天沈藏泽在网上热度很高,因为出任务被拍照片视频放网上了,于是已经很久不用社交软件的他特意下了一个微博,然后注册一个号,在那些照片和视频被全网删除前及时保存了一份到自己手机里。

“我说,等旧案查出真相后,我跟蔡局申请一下因私出境的批文,你带我去你读书生活的地方逛逛,一起拍点照吧。”沈藏泽说道,他们还没一起拍过照,到底是不能公开的关系,林霜柏总是担忧之后会出什么事,连一张手机合拍都不肯跟他拍,微信聊天记录也全都是公事公办的工作内容。

林霜柏下意识往办公室外看,确认办公室的百叶窗帘将办公室内的情况都遮挡严实,外面的人没有一丝看到的可能性后,他才带着一点犹豫去握住沈藏泽的手,道:“我没办法,给你什么承诺……连和你一起光明正大站在阳光底下都办不到,我家,我父亲还有我,对不起你的地方太多,你明明应该要有更好的人在你身边,可你却跟我在一起了,我真的不想,让你因为我被别人指指点点,更不想让你因为我,被沈老队长责怪。”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很忧心的另一件事,沈藏泽跟他在一起,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跟沈义坦白,等到跟沈义坦白那天,他们真的能够取得沈义的谅解和接受吗?沈义真的能接受,自己儿子选择跟杀了自己妻子的杀人犯的儿子在一起?

可能性几乎为零。

沈藏泽那天是抱着怎样的觉悟来找他,又是承受了多少压力选择跟他在一起,他是真的很怕,很怕自己到最后还是让沈藏泽失望,让沈藏泽因为他而受千夫所指。

“柏,决定是我自己做的,路也是我自己选的,你没逼过我,无论将来结果如何,我都能承担,并且,是我应该要承担的。”沈藏泽很清楚自己之后要面对什么,对沈义来说,恐怕光是同性恋这一点就已经很难接受了,更遑论林霜柏还是林朝一的儿子,他是已经做好了被沈义揍的准备,极端一点的情况,沈义会跟他断绝关系也不一定。

可如果人的感情真的光凭理智和纲常伦理就能克制,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荒诞情感关系。

有时候越是危险的关系,反而越让人控制不住要去跨越那条线。

或许人的本性就是如此。

他是明知道前面有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知道林霜柏跟自己不一定就能有一个大团圆结局,还是固执地想要到林霜柏身边去。

“我偏爱你,你也不会成为我的人生污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藏泽用力回握一下林霜柏的手,随即恢复认真严肃的神色,“说回正题,虽然现在我们没有更多的线索信息去推定犯人的职业,但犯人在跟你的对话中反复提到受害者和加害者,可以听得出来他对于这两个身份有很极端的想法,并且,他作为股票操纵案的受害者,是要通过自己的方式让当年的加害者跟自己对换身份,让当年的加害者感受自己曾经有过的痛苦和绝望。”

“如果假定现在这起绑架案也是这个犯人策划实施,那么首先他是个多重杀人犯,其次,他是个追求权力感和控制谷欠的滥杀者。从直播自杀爆炸案就能看出,他操控冯娜娜代替他实施了所有伤害人的暴行,不直接参与杀人的行为,却以旁观者的身份享受了成功杀人以及伤人所带去的满足感。一般滥杀会有五种类型的动机,分别是复仇、权利、忠诚、利益和恐怖。最为常见的滥杀动机是复仇,针对特定的人或群体。但很多时候,以复仇为目的的滥杀者会同时享受制造恐惧,对被害人进行控制的感受。这个犯人是个很典型的例子,他不仅以复仇为目的策划了杀人,还通过操纵他人实施自己的杀人计划去获取权力感,满足自己的控制谷欠。”林霜柏边说边又点开了一个文件档,从里面调出了一份不久前才发给他的案件资料。

“郑大彪你还记得吗?他在爆炸案发生前就逃往了海外,而我当时接到的这个电话,也是从海外打来的,所以我在把电话录音给蔡局听时也曾推测郑大彪就是犯人的下一个目标。就在两周前,我收到了国外的前同事邮件,郑大彪在拉斯维加斯赌城遭遇枪杀,由于身上财物被抢夺一空,因此最后警方结案定论是因为连日在赌场中赢钱被人盯上,最后遭遇持枪抢劫惨死在抢匪的枪口下。”

沈藏泽听完先是有些愕然,随即忍不住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们国外警察办案,都,呃,这么草率的吗?”

“……我只能保证我经手的案件不会草率结案,还有,我现在已经回国了,是刑侦支队的顾问,不要再把我归到国外去。”林霜柏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嘴角,表达完自己的不满后又继续说道:“虽然不排除犯人通过操纵他人实施犯罪计划,所以犯人所在地并不是最关键点,但我还是倾向,在这起绑架案发生时,犯人已经回到国内。另外,从作案时间来看,犯人有一定冷却期,所以严格来说,他是个混合型系列杀人犯。我推测,由于股票操纵案的影响,他在一段时间内的家庭环境应该相当贫苦,而且有可能遭遇过虐待或是家庭成员酗酒的问题,还有一定可能性经历重组家庭或是被领养,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教育程度偏高,至少达到硕士毕业。”

沈藏泽用手机记下林霜柏提到的特征,然后说道:“据我所知,有很多系列杀人犯会很追求所谓的psychological rewards,像你刚刚提到的控制,还有操控支配,都是他们的兴奋点。”

“没错,还有一点是他们会很渴望或是享受媒体关注。而这个犯人,一再利用引发舆论,很显然也是想要吸引媒体的关注。这种系列杀人犯的行动都会预先策划,组织性极强,有目标导向,甚至有一部分的系列杀人犯会把这种犯罪行为看作是跟执法部门或公众在玩游戏,每次犯罪成功都会让他们窃喜。”林霜柏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更为凝重,“杀人行为是犯罪行为中最为凶残严重的致人死亡的罪行,这种行为会对一个人产生不可逆的深远影响,而系列杀人犯,在持续不断的杀人过程中,内心也会变得越来越残忍冷血,并且整个价值观体系和认知过程都会发生极端的扭曲。”

沈藏泽想到自己曾经经手过的几个系列杀人犯的案子,颔首道:“所以这个犯人才会在跟你的对话中,反复提到受害者和加害者。他对这两个身份的认知已经跟一般人完全不一样,但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个人在生活中很有可能形象良好,甚至被身边的同事朋友称赞是一个十分善良可靠的好人。”

有时候越危险的人,反而越清楚知道如何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平凡无害好善乐施的普通人。

每次写林教授和沈队的感情戏时,我最爱听的就是张芸京的《偏爱》。

新年快乐呀,谢谢一直追更的读者们,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平安喜乐,所得皆所愿。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对于沈藏泽的话,林霜柏既没有否定也没有全然的肯定,只说道:“人们总是高估了自己的善良同时,又低估了他人的邪恶。”

“邪恶……”沈藏泽将这两字在齿间碾磨,然后很轻地摇了摇头,“其实我对人性没有那么高的信任度,尽管我坚持自己的信念,但在跟罪犯打交道的过程中我发现,人类是一种极度残忍又利己的生物,很多时候人之所以奉公守法,并不是因为不想那么做,而是因为在权衡利弊后认为违法犯罪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多,所以才没有踏过那条线,可一旦他们认为自己想要做或将要做的事是利大于弊,那么即是违法犯罪的行为,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踏过那条线。”

“人在谷欠望面前本来就很软弱,只是人们总是误以为自己很强大能够掌握一切,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早已被谷欠望所吞噬。”林霜柏对于沈藏泽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毫不意外,无论是他们这些犯罪心理学的研究者还是警察,常年跟罪犯接触,是除了受害者以外最近距离接触罪犯的人,很多时候为了抓住那些犯罪者,必须抛开正常人的思考方式,站在犯罪者的角度代入犯罪者的身份去进行思考,而这个过程,往往会让很多研究者和警察都感到无比的痛苦。

实际上,潜入犯罪者的思想,已经不仅仅是与深渊对视那么简单,而是切切实实地让自己也进入到那个黑暗的世界中,去体会里面的一切冷血、暴虐、残酷、血腥乃至扭曲、极端、丧失人性,一旦进入那个世界,就会亲眼甚至是亲身认识到人类会丧心病狂惨无人道到什么地步,有很多人最终选择离开这个研究领域,放弃当警察,正是因为无法承受这种会蚕食人性与信念,甚至是侵蚀灵魂令人遍体生寒的黑暗。

“今天先到这里。等到经侦那边对闫冧的调查结果出来,我们再对闫冧进行第二次问话。还有闫冧的妻子,我对她也有些在意,等老黄那边确认过实际情况后得立刻请她接受问话配合调查。”沈藏泽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和日程提醒,道:“我接下来还有其他事要办,得出去一趟,你如果有什么新的发现,微信或电话联系我,我会立刻赶回来。”

“知道了。”林霜柏起身要送沈藏泽出办公室,等两人走到门口,林霜柏才在开门前又低声说道:“我在局里等你。”

沈藏泽抬手轻抚一下林霜柏颈侧,开门走出办公室。

站在门口看着沈藏泽走去公共办案区跟黄正启交待了几句新的安排指示,林霜柏在其他人留意到之前收敛回自己的目光,转身把门带上回办公室里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城市交通只要错开上下班高峰期,工作日的其他时间段其实并不会太过堵塞。

沈藏泽从局里驱车出来,跟着导航开了大约三十多分钟后,车子驶进一栋大楼的地下停车库,在里面绕了几圈找到一个停车位停好车,然后再坐电梯从停车场出来。

他的目的地并不在大楼里,只是附近没有停车位,所以才不得不停到最近的地下停车场里。

从停车场出来后走了大约十五分钟,最后停在了一间私人心理咨询诊所大门前。

推门进去,沈藏泽走到前台跟坐在里面的工作人员说道:“你好,我姓沈,约了许苒医生。”

工作人员抬头一看是生面孔,还是个跟画里走出来一般漂亮到有点不太真实的美男子,一时都愣了,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又连眨了好几下眼才应道:“……欸,许医生吗,你你稍等。”

说完就急忙接入内线,几分钟后才又跟沈藏泽说道:“沈先生是吗?许医生请您直接进去。”

“好,谢谢。”沈藏泽朝工作人员礼貌地点点头,依照指示往里面去了。

等他穿过接待厅拐进走廊后,那工作人员才吐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回到自己位置上,跟旁边的女同事说道:“艾玛,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女同事瞟他一眼,道:“干嘛,嫉妒啊,还是看上人家了?”

“瞎说什么,我又不是没男朋友!”工作人员一副“我不会出轨你别侮辱我人格”的表情,然而说完后想想刚刚看到沈藏泽时那张挑不出半点瑕疵的脸和挺拔的身姿,再想想自己男朋友自打交往起越来越不修边幅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不住又多说了句:“不过要是能跟那帅哥睡上一觉,我也是很愿意的,他看起来就很行……你懂的。”

女同事对他这样的发言是一点都不意外,半点都不留情地打击道:“你还真是符合我对男同的刻板印象,不过我劝你想想就好,你愿意,人家可不见得愿意。且不说人家是直的还是弯的,长这么好看,八成早就有对象了,哪还轮得到你。”

被同事这么吐槽,工作人员有些不高兴但又反驳不了,只好道:“我不过是想一下,又不犯法。”

前台对他的议论,沈藏泽自然是听不到的,他找到许苒的办公室后敲了敲门便进去了,进去时许苒并没有在办公桌后坐着,反而坐在了办公室另一侧的沙发上等他,茶几上还放着两杯刚泡好的咖啡。

“沈先生,你好。”许苒起身向沈藏泽伸出手,握过手请沈藏泽坐下后,许苒才把其中一杯咖啡推给沈藏泽,道:“我听小安说你喜欢喝抹茶拿铁,可惜我这里没有抹茶粉,只能给你冲一杯手磨咖啡。”

“麻烦许医生准备,我在外其实没那么多讲究。”沈藏泽端起那杯咖啡浅尝一口,也没给出什么评价,放下后就立刻跟许苒说明自己今天的来意,“许医生,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想要了解一下林霜柏的情况。”

大约因为很少有人会这么直接,所以许苒没有立刻回答沈藏泽,反而又很仔细地打量沈藏泽少许,才用不紧不慢的语速说道:“沈先生,我知道你是刑警,但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我有义务保护患者隐私。在没有取得小安的同意前,我并不能擅自向他人透露小安的治疗情况。”

“我知道,但我今天不是以刑警的身份来找你,而是……”沈藏泽稍作停顿,在许苒的注视下平稳地说道:“以林霜柏男朋友的身份。我希望,能了解一些林霜柏当年的情况。比如创伤后应激障碍,以及,他自杀后一直到出国前的治疗情况。”

“小安这段时间没有跟我联系,也没有安排治疗,我并不知道,沈先生跟他在一起了。”许苒端起自己那杯咖啡,轻轻往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吹了两口气,“小安最后一次来找我时,带着一脸伤,他跟我说,沈先生知道了他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我恐怕很难相信,沈先生单方面表示你们已经在一起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