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会找人去寻这个副使,姩姩做好准备,等确认过那位副使可以委以大任之后,就是你随臣进宫之时。”

此话一出,方才还兴致勃勃的少女立刻收敛笑意,满心开始担忧起来。

青玄……当真有可能不是她亲弟弟吗?就算如此,整十七年携手相伴,一起长大的情谊断不能说抛就抛,想到不久之后,两人就要于朝廷之上针锋相对,她突然觉得手里饱满多汁的橘子不香了。

万芳斋里,寂静无声。连日来肖贵妃陪皇帝日夜笙歌,本就疲软,加上张弈不知何时突然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迹,她派人四寻不到,此刻正坐在殿前愁眉不展。一想到接下来一连串的计划可能还来不及实现,没等契丹和突厥的人打进京城,这泱泱大袁就要先被那个少年皇帝自己搞垮了,她不禁着急起来。

既然张弈指望不上,她就只能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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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茶酒肆里,迎来客往。

自连天的大雪停了几日之后,京城之中酒肆茶坊终于又开张做起了生意,此值除岁前夕,出来买酒与亲友相聚的人甚多,透月穿着一身宝蓝色葫芦双喜纹遍地金褙子,下身一条银白色素缎冷光镶滚白绫的棉裙,整个人仿佛山水画里走出来的仙子。她从接到商辞墨派人递来的帖子,邀约她今日到梅茶酒肆一叙后,就一直按耐不住满心的期待,出门之前特意好好装扮一番。

迈步上到二楼,t在伙计指引下进到雅舍,就瞧见商辞墨同样一身青绿长衫外罩月白银丝暗花长袍,与她今日所穿实属异曲同工之妙,忍不住嘴角上扬。

“商大人。”

商辞墨见透月走进来,立刻站起身来略微行礼,女娘也蹲身略回礼之后,房中即刻陷入沉寂。

“公主。”

自入冬,商辞墨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透月,此番二人相见,多少有些尴尬,面对面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些什么。

商辞墨怀里揣着透月邀请他出宫相见的信函,比起心里揣着的疑惑也轻不到哪里去。可透月全然不知,以为是他邀请她来的。

于是想着,他既然肯先主动将自己单独邀约出来,必定不似往常与青鸾一起四处游玩那般,带着他自己的心意。透月面含春色,以为他的尴尬是因为紧张,故而先一步走近在桌边坐下,端起桌上茶盅凑近闻来。

“好香的茶,跟我以往在宫中喝的都不一样,不知道里面所放,是何茶叶?”

她问得自然,商辞墨只好将怀中揣着的信函又放回去,坐下来缓缓道:“是江西庐山的云雾茶,此茶清甜甘润,醇甘耐泡,有怡神助消的功效。”

一口茶汤下肚,满齿留香,透月抬头看见他手边的卷轴,柔声开口道:“那就是商大人最新的画作?”

“啊,是啊,”商辞墨仍是觉得不自在,慢吞吞伸手将画卷展开,立在透月面前,“前些时日去了璧山一趟,在山中数日,只觉雪景较其他地方大有不同,于是提笔作画,得了这幅《璧山冬景图》。”

画上,苍翠松树如列如定,一排排甚是雅致,加上皑皑白雪盖顶,林中小屋森然若隐,一蓝衣仙翁牵着小童正往山上走去,手里拐杖上还挂着一个酒葫芦,着实有趣极了。透月瞧着这幅画喜欢得紧,正准备起身走近些,将画拿到面前细看,一股灼热突然自下腹升起,她头一晕,扶着桌子差点摔倒。

商辞墨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察觉此刻自己的手捉住女娘手腕多有不是,又闪电般抽回手来,面容有些发烫。

“没、没事罢。”

透月只当他是赧颜,以为浪子还有害羞的一面,心里不禁又暗自高兴几分,开口问道:“商大人此番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将这幅画给我欣赏吗?”

“这……”

不是她叫自己来的吗?

商辞墨还没来得及开口,下腹也升起一阵灼热,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偏偏手脚都无力似的。下一瞬,他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向面前女娘,透月惊叫一声,被眼前男子压倒在铺满软垫的榻上。

“啊呀!”

突然的靠近让两人都慌了神,商辞墨手里画卷也掉到两人身后,滚落在地。他想起身却只觉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似的越来越热,两人距离太近,女娘身上扑鼻的清香更好似致命剧毒一般侵袭着他所有感官,柔软与甜美不可拒绝地被他压在身下,真叫人难以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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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透月看着商辞墨突然靠过来以为是他动情忘性,脑子里平时恪己守礼的礼数教条此时一个字也记不起来,眼神迷离、手脚发软,被他触碰到的每一寸肌肤都火烧过似的,越发滚烫。

痴缠,相拥,他们不受控制地贴在一起,直到春色填满屋子。

门外端茶的伙计从门缝里瞧见里面场景,奸笑之余满意点头,不动声色的将手中剩余半包媚药揣进怀里,下楼附在门口一个大汉耳边说了什么,后者即刻翻身上马,朝皇宫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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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京城大街,商户们打烊都早,直到天色渐暗,在宫门口苦等了半日的婢女才瞧见透月的马车缓缓从外面进来,正要迎上前去,却瞧见透月自己就下了车,头发略显散乱,珠钗佩环歪歪斜斜不说,衣着看着也像是脱下来之后又被随意套上的。

不知怎么,她以袖遮面,眼里噙满泪水,也顾不上身边婢女搀扶,允自跌跌撞撞的就往清延宫走,留下婢女在她身后喊。

“公主、公主,小心路滑慢些走,还有,肖贵妃她……”

透月哭着进了宫,跨进宫门正准备回房,没想到余光扫过前厅,一抹水红色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直接将透月拦在当场。

“透月,本宫这几日得皇上赏赐了几条狐皮,想着带来让你选一条做新年贺岁礼,你可要选一选?”

肖氏面带热情,见她遮着脸,伸手就要来拉她,被她甩开。

“别碰我!”

这一甩袖,透月脸上完全花掉的妆容和伤心欲绝的表情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肖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恢复温润和善的模样,焦急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边说边抬手,用帕子一点点将透月脸上花掉的妆擦净。透月看着她待自己甚是温柔的模样,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被攻破,抱住肖氏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一下下轻轻拍在透月背上,她脸上带着无人看见的窃喜,声音却愈发温柔似水,“有什么委屈,只跟本宫说。”

伏在肖氏肩头痛哭一阵,透月缓过神来,最终却只是摇摇头,肖氏见她点不透,干脆上下打量她一圈,故作惊讶道:“怎么连衣衫都乱了,这身上本宫看着还有伤,可是被人欺负了?快脱下来让本宫瞧瞧……来人,去传女医到清延宫来。”

“不要!”透玉下意识大喊一声,随即又红了眼眶,几乎快要将下唇咬出血来。

这一举动,算是默认,肖氏干脆屏退身边所有人,对着透月温声道:“本宫知道你一个突厥公主,在这冰冷的宫中被人欺辱是何等无助与孤单,其实本宫也一样,所以你尽可以相信本宫。”

一样?怎么会一样?

看出她眼中疑惑,肖氏目光锐利,伏在透月耳边悄然说了什么,女娘随即双目圆睁,猛然侧过脸去,看着肖氏那张妩媚妖娆的脸,惊讶不已。

“你、你说你是……你是……”

下一瞬,肖氏的眼神陡然转冷,凛冽如利刃一般透着杀气,她看着透月一步步后退,便一步步紧逼,站在她面前冷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