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算大事?皇上此举摆明了卸磨杀驴,再深的心思也不该用在你我身上,你不告诉本宫,是根本没把本宫当作枕边人,将来若是你出了什么事,难道我就能够全身而退吗?”

相比于她此刻情绪激动,仲玉反而一脸风轻云淡,好像这件事可大可小,根本不足以让他挂心一般,只伸手将少女鬓间碎发撩到她后肩,反而宽慰青鸾道:“臣不会出事,姩姩尽可相信我,且你放心,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我必不会置你于危险之中。还记得臣说过,无论行何事、种何果,最重要的就是护住自己在乎的人平安无恙,这是臣的责任。”

责任?她不喜欢这个词,好像他们之间只有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青鸾突然红了眼眶,伸手搂住仲玉的脖子,再开口时语调已经变得小心翼翼。

“除了责任呢?褚修,对你来说,本宫是不是和这全天下的百姓都是一样的,你只想护住我们平安,保社稷太平,除此以外,可还有别的?若是本宫有一天死了,你会为本宫伤心难过吗?”

仲玉显然不明白少女此刻突然的感性是为哪般,伸手去摸她略泛红润的小脸,淡笑道:“在胡说什么?”

他答非所问,在少女听来就是避而不谈,青鸾眼眶中的泪水更甚,几乎就要涌出来,她捉住那只抚摸在自己脸上的手,攥在手里,目光里泪花闪动。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性子凉薄的人,好像谁对于你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所以我想知道,当初你会娶我,就仅仅只是因为我没有选你,为了赌一口气?还是说……有旁的感情?”

他爱她吗?她问不出口。

第一次听她这么说自己,仲玉忍不住开始反思,伸手回握住少女略显冰凉的小手,眼带柔情答道:“娶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并非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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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等不及想知道答案,又开口打断他道:“那成亲之后呢?你救我、保护我、替我教训那个将军,仅仅只是因为驸马的责任吗?”

“自然不是,作恶之人必须有人将之惩戒,否则日后祸患无穷,再者臣做这些,也是希望你会高兴……”

“就只是这样?”

“姩姩想听臣说什么?”

“算了,”青鸾没有听到满意的答案,只怕再听下去他嘴里也只有这些说教的词汇,索性从他身上站起来,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滚落在脸上,“本宫知道驸马的答案了,就这样罢,本宫甚感困乏,就不等驸马,先行就t寝了。”

少女背对着仲玉,脸上倦容与伤心都不曾被他瞧见,仲玉只当她今日还没消气,想着夜也深了,一切等明日再说,便也站起身来,迈步去浣室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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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夜无眠,青鸾不到天亮就起身下榻,收拾妥帖后赶着进宫去了金乌殿。

大雪下了一整夜未停,此刻宫人们还在长长的巷道里扫雪。原本想着让周太妃再到皇帝面前劝一劝皇帝,将修建长生台一事暂缓,且等过完年再说,却不料跨进殿内,才知道周太妃昨日一回宫就因风寒病倒,现在还卧在房中没有起身。

越过屏风走进内室,浓浓的药气熏得少女蹙眉,在周太妃病榻前嘘寒问暖一番,又亲自喂她喝了药,满肚子话憋了半日终一字未提,只宽慰周太妃好生休养,别的不用操心便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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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妃这里没办法,青鸾又只好去了一趟皇后那里,明里暗里表达了自己对修建长生台一事不看好的态度,奈何皇后只说后宫不得干政,便再无下文。

“皇上这一两年来性子较从前大不相同,妾身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眼里除了那些火器炮筒就是炼丹修仙,最近来宫里的次数也变少了,妾身又能怎么办呢?”

是啊,她们无权无势,自古以来也不允许她们妄议朝政,青玄能容忍青鸾昨日的放肆,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分较其他人更亲些罢了,青鸾垂头丧气地一路出宫,想到自己铺子里还有一群人在等着她的“交代”,不禁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解下腰间令牌,青鸾递给竹之道:“你让管家带人去长生台那边,拿着本宫的令牌将小翠和其他铺子里伙计家里的亲人都带出来,其他人救不了,本宫自己的人我必须要救。”

谁知马车刚出宫门口就突然停下,竹之掀帘还未开口,车夫就回过头开禀报道:“殿下,外面的雪积得太深,小的得去叫人来清理出一条道才能继续往前走了。”

远远望去,宫门外的积雪着实已经没过两侧屋舍的石坎,几乎要将大门堵住,无法通行。

竹之着急青鸾的身子,开口责道:“怎么会突然又下大了?殿下停留在此,冻坏了身子你们谁担待得起?”

闻言赶来的几个侍卫一边扫雪一边低头告罪,还不忘多说几句道:“回殿下,卑职已经让他们去宫里传人来清理了,今年这雪大得蹊跷,宫门口的人都帮着在里头扫雪,这里马上就赶着出来,不会耽误殿下出宫的。”

好在马车上备暖、手炉都有,青鸾坐回车里,只觉得心情愈发烦闷。几个侍卫带着车夫一边扫雪,一边小声嘀咕。

“宫里的人来得慢也就算了,这衙门里怎么也不派人来扫雪清理?要是长公主真在这里冻着冷着了,我就是有一百个头都不够砍的。”

“怎么不找,我今儿当值刚回来就去找衙门的人来洒扫了,可是听说城外禅净寺的屋顶被积雪压塌,好多和尚都困在里头,官府将京城好些官兵都调去救人了,所以这才耽误了。”

“哎呀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下一瞬,少女猛然掀开厚厚的门帘,脸色惨白问道:“你们说的禅净寺,可是城外玉台山上的禅净寺?”

见长公主神色慌张,洒扫的侍卫以为自己说错话,赶不及就跪在地上应答 ,颤抖的双腿被雪水沁湿。

“是、就是玉台山上的禅净寺。”

琉璃不明白青鸾突然的慌张是为何,拿着大氅往她身上盖,却被她突然转过身来又吩咐道:“你快回府去告诉驸马,赶紧带人去玉台山救人。”

“殿下要去玉台山吗?”

目光远眺,她眼前仿佛出现了观尘那张不染尘世一丝污秽的面庞,虽然每月不过匆匆见上一两次,在她心里倒是将他当作和青玄一般大的胞弟一般,他若是因为无人施以援手就此死在这大雪之中,她甚至觉得就是她的错。

她的亲弟弟调走了这城里所有能调走的男丁,去修建那座只为他成仙登天的长生台,才间接害死了这些本可以被救下之人。

“本宫要去救观尘,你待会儿就带着人到玉台山下来找本宫,”青鸾回过头,叮嘱马夫道,“不回府了,直接去玉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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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仲玉带着人到了玉台山禅净寺门口,已经过了晌午。

走下马车远远看去,那个明黄色的身影正站在积雪与各色倒塌断裂的房梁屋檐混杂在一起的雪堆前面,神色焦急不住地往里面看。每一个被救出来的和尚她都要凑上去瞧一瞧,看清面容之后又一脸失望地站开,放手让那些人走。

此刻天又开始下雪,仲玉不明白她心里到底在惦记着谁,只在心里暗自不悦,撑着伞走到少女身边。

“何人值得姩姩如此惦记?脸和手都冻白了,还不快回马车上待着。”

青鸾的眼里只有面前被救出来的小和尚,她见一个主持打扮的人从废墟里走出来,赶忙走上前去拦住他问道:“师父,寺庙废墟里的人都救出来多少了?里面可有一个叫观尘的小和尚?”

被拦住之人是禅净寺的戒空方丈,听见面前少女唤观尘的名字,虽然眼现疑惑,倒也勾起他眼中一丝焦虑。

“阿弥陀佛,劳施主挂心,老衲刚清点了受伤的众僧人,只差观尘和与他同住一间禅室的三个弟子还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