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们不能杀本宫……姐姐,本宫爹爹对你有恩,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呵,有恩?”仗着耶律猛在身侧,肖氏亦蹲下身,目光里满是狠戾,“本宫与沈家不过是相互利用。当初给我身份进宫封妃,也是他人牵线,并非沈大人之意。而本宫一步步从区区国夫人走到今天贵妃的位置,靠的都是本宫自己,与你沈家无甚干系。倒是你们靠着家里出了一位贵妃,这几年在京城也没少四处敛财、占地,你说,到底是谁对谁有恩?”
沈笑笑见说不过她,没心思再辩驳,趁面前二人分心之际提起裙摆打算从左侧逃走,被耶律猛反应过来,挥手一刀砍在后背,疼得女娘惨叫一声,趴在地上没了力气。
翻身躺在地上,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内心的恐慌和濒死的绝望将她笼罩,沈笑笑撑起身子抱住肖氏小腿,泪眼婆娑求绕道:“姐姐,姑母,笑笑知错了,求姑母放过笑笑……笑笑什么都不会说的,就像这些时日,姑母看笑笑何曾有多嘴一句?是不是?再说,姑母若是杀了笑笑,爹爹那边姑母如何交待啊?求姑母饶命!”
肖氏闻言只是冷笑,一伸腿将她踢开,看着她倒在地上□□,身后伤口流出的血渍一点点将地面染红。
“你放心,等你死了,本宫一定会找出一个沈大人满意的替死鬼出来,毕竟以你嚣张跋扈的性子,要在这宫里找一个你得罪过的人可真是太容易了,哈哈哈哈。”
她大笑一阵,骤然收敛笑意,垂眸扫过身侧高大威猛的耶律猛,冷声开口。
“兄长,动手吧。”
还残留着沈笑笑鲜血的弯刀再次伸向她,女娘杏目圆睁,呼救的声音还没喊出口,光洁细嫩的脖子被利刃划开,鲜血四溅,她捂住伤口在地上挣扎一阵,睁着眼睛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耶律猛随手翻开腰间的衣服,牵起衣角内侧将刀上血迹擦干,收刀入鞘,拉着肖氏入怀。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只是妹妹,你后面打算如何做?”
“我会想办法说服那个突厥公主与我合作,哥t哥,你好好看着耶耶,将来不光契丹,整个天下都是你的。”
拥紧怀中娇艳的美人,耶律猛少有的露出铁血柔情一面,伸手将她下巴抬起,目光温柔。
“这个天下也会是你的,凝香,在大袁皇宫照顾好自己,与那个半大的少年皇帝周旋时切记保住性命最重要。”
四目相对,肖氏看着耶律猛,仿佛眼前男人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她略含泪点头,松开耶律猛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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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皇后贺氏产子,诞下麟儿,皇室终于迎来第二位皇子。
青玄喜不自胜,宣布大赦天下,举国欢庆三日。时值皇子满月,又临年关,宫中大设家宴,款待群臣,一辆辆马车、轿辇从红墙金瓦又铺满白雪的宫道里走过,群臣百官携亲眷在长春楼外落脚,各色锦貂裘袄、披风大氅穿行其中,繁华灼目。
青鸾一身水青色折枝花卉风毛圆领褙子,垂肩花冠搭配素净的淡妆,略施薄黛,眉心一朵红梅灼灼耀目,整个人宛若行走在漫天白雪之中的绿衣仙姑。尤其是她肩上披的大氅,满背满肩全部缀上孔雀尾羽,娇艳华丽得不成样子,所到之处人皆投来注视的目光。
“好华丽的衣服,看那孔雀羽一片片光泽靓丽,估计价值不下万金。”
“我也好喜欢啊。”
众人羡艳的目光之中,青鸾身后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仲玉黑衣黑袍,看似素简的衣摆细看其实用金线绣满祥云仙鹤纹样,撒金四喜如意的腰带上缀着腰佩和银鱼袋,伸手扶青鸾走上长春楼上石桥,朝众人缓缓走来时,宛若一对璧人。一时间,女娘们看着仲玉,郎君们眼神则落在青鸾身上,各有各的思量,目光皆炙热。上到青玄座前,少女逗着乳母怀中婴孩,朝仲玉甜笑。
“驸马快瞧,他在对本宫笑呢。”
青玄喝了些酒,开口便如周太妃一般催促道:“长姐若是喜欢,抓紧生一个便是,说起来你与仲卿成婚也有半载,何不早日要个孩子?朕的贺礼可是早早就备好了。”
他当着众人面提起,青鸾有些赧颜,伸回逗弄孩子的手,不自觉往仲玉身边靠了靠。自从依云山脚下回宫以后,他感觉青鸾对自己热情了许多,往日吃食上从不考虑自己的喜好,如今也知道在桌子上问问合不合自己胃口。偶尔晚归,她也没有如往常那样早早睡下,而且强撑着瞌睡坐在灯下等自己,看到自己平安归来时,她眼神里的安心,让他心头一暖。
从前只觉得她娇纵任性不懂事,谁人也不曾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似乎也捂得热。
见青鸾害羞的躲在自己身边,仲玉轻笑,接过话头应答几句,只说谢皇帝关心一类的客套话。青鸾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若是没记错,前世大袁与番邦开战,就在今年。
大将军溺毙,映山惨死,透月失踪,最后袁军战败投降,生灵涂炭。
她抬头看着面前温婉动人的皇后,安然酣睡的婴孩,意气风发的皇帝和身侧丰神俊朗的驸马,眼波流转,惶惶不安。
若是能得平安顺遂,再行考虑生孩子的事罢。
只平安度过这一年就好。
皇帝看青鸾呆愣在一边,以为她还在为前些日子被掳走一事惊惧忧思,便又开口询问道:“说起来,那日将长姐掳走,害你们二人掉下山崖的刁民都如何处置?”
如此说来,他也算提醒了青鸾,她自回京之后就没再过问依云山上那些村民的事,仲玉应该也是怕勾起她惊惧恐慌,她不问,他也没提。
“主使村长和村长夫人已经斩首示众,其余参与此事的村民一律关押流放,没收所有农田家产充公,臣已派人接手整个依云村,彻查另外因配冥婚死去的六名无辜女娘,将收来的田产房舍抵给他们的亲眷作为补偿。再让官府着力整治迷信冥婚配尸的不堪习俗,力保不再有人受到伤害。”
斩首了?
想起卖面具的老叟和面目狰狞的妇人,两颗人头已经落地,青鸾没来由地缩了缩脖子,又往仲玉怀中靠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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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宫宴,诸多规矩。台上演来演去,左不过还是那些寓意吉祥如意的歌舞戏曲。青鸾觉得没意思,看仲玉与方冷几人相聊甚欢,讲那些民生赋税的事情更是无趣之极,起身离席,披着孔雀羽的大氅走到楼外想找透月出去散心。
走到长春楼外,四寻女娘不到,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竹笛声,她寻着笛声走过石桥,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人影闪过,炙热的目光牢牢将少女锁定。
青鸾寻着竹笛声一直走到宴客宫殿之外的苑子,才看见一身雪白狐皮大氅的透月坐在石亭里,手里拿着竹笛,正缓缓吹奏着不知名的曲调。
“姐姐怎么在这?寒天雪地也不嫌冷,快跟本宫回长春楼罢。”
透月搁下竹笛,目光落在手中手中碧绿的笛身上,缓缓道:“这是沈昭仪曾经教我吹奏的曲子,今日是她生辰,我见宫中竟无一人惦记,心里难过。”
她的生辰?想起那副乖张的嘴脸,自她封为昭仪,青鸾进宫请安的时候一律对她视而不见。说起来,青鸾才恍然想起,今日入宫还不曾见到她。
“小小一个昭仪的生辰,躲着自己就过了,哪里比得上皇后嫡子满月。说起来,她不会是因为这个置气,才没有在宫宴路面罢。”
若真是这样,也未免太过小气。
透月闻言,错愕抬头,戚戚然感伤不已。
“沈昭仪死了,殿下不知道吗?”
“什么?”透月收敛情绪,将她前段时日被得罪过的宫女杀死在自己宫里的事告诉面前人,皇帝觉得此事触了皇后霉头,竟不让任何人提起,只匆匆传了沈家人进来,入殓安葬。青鸾听得后脊发凉,愈发觉得这宫中如今寒风萧瑟,不若从前平静。
甚至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如今做了皇帝之后,薄凉冷血的性子也与从前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