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明白!”
说到婚事,皇帝想到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传闻,皱紧了眉。
“朕前些时日,为求暂且稳住萧峥,破格赐予她一品大将军之位,本就是下下之策!”
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随手拿起桌上一本奏折,又猛地掷回案几。
“哼,就为这女子为官一事,朝堂上那群大臣们跟炸开了锅似的,众说纷纭,反对之声不绝于耳。这几日,弹劾的奏折如同冬日里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没完没了地往朕这儿送。”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似是想要驱散些许疲惫,接着说道:“昨日,南昌王进宫求见,言辞间满是恳切之意,原来是想为他家世宁求个赏赐。你猜怎么着?他竟是瞧上了萧峥,想与萧家结这个亲。世宁整日没个正形,南昌王就想娶个厉害的媳妇压着他,也不嫌弃萧峥名声不清白!”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转向萧佑丞,“你与萧峥往来颇多,对她颇为了解。今日特意召你觐见,便是想问问你的见解。你且说说,依你之见,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皇帝重新坐回龙椅之上,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却仿若食不甘味,搁下茶杯后,又微微靠向椅背,继续说道:“在朕看来,女子终究要成婚生子,相夫教子,回归家庭,这才是正途。一旦嫁人生子,哪里还有闲心整日在沙场上打打杀杀?只是这萧峥非寻常女子,不知这其中变数几何,你且仔细道来,莫要有所隐瞒。”
若萧峥能与南昌王世子成婚,于皇帝而言,既能落得个成人之美的好名声,又能不动声色、兵不血刃地化解这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可谓是一举两得。
萧佑丞听闻此言,脸色一变,他太清楚那个萧世宁是个怎样的混账东西了!此人平日里的行径,简直不堪入目,毫无半点世家子弟应有的风范与德行。
什么正形,在萧世宁身上那是全然不见踪影。他荤素不忌,行为放浪形骸,整日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难以自拔。单说他那后院,混乱得如同市井中的杂耍班子,男男女女进进出出,乌烟瘴气,逛青楼对他而言不过就是家常便饭。
而且,这人平日里仗着家世显赫,在外面更是肆意妄为,欺男霸女的事儿干了一桩又一桩,街头巷尾但凡听闻“萧世宁”三个字,百姓无不侧目,敢怒而不敢言。
若不是仗着南昌王的威名庇护,凭他这些恶行,怕是不知道被仇家套了多少回麻袋,扔到哪个荒郊野岭喂野狗去了。
萧佑丞紧攥双拳,斟酌该如何措辞,才能让父皇改变主意。
“父皇,儿臣不得不实话实说了,这…您若是指婚了,可就是害了世宁了!”
“此话怎讲?!”皇帝怒眼一瞪。
萧佑丞微微躬身,面上带着几分恳切与忧色,缓声说道:“父皇,您自是知晓萧世宁那性子,散漫荒唐,整日只知寻欢作乐,行事毫无章法与分寸。而这萧峥,虽身为女子,可自幼被家中当作男儿一般养大,练就了一身非凡武艺,性格更是刚直不阿,最是嫉恶如仇,眼里哪能容得下半粒沙子。”
萧佑丞顿了顿,似是回忆起萧峥在军营中的模样,接着道:“在军营之中,她威名赫赫,一众将士对其既敬且畏,平日里连近身与她搭话之人都寥寥无几,只因她浑身散发的那股子凌厉之气,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说到此处,萧佑丞的语速不自觉加快,眼中满是担忧之色:“父皇试想,倘若真要强行将她许配给萧世宁,以萧峥的脾气,一旦被那不成器的萧世宁逼得急了,难保她不会铤而走险。她本就不惧生死,又孤家寡人一个,要是发起狠来,直接拉着萧世宁同归于尽,那可如何是好?南昌王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苗,那不得哭死!若是这般也就是他咎由自取了,只是毕竟是您指的婚事,累的还是您的圣名啊!”
御书房内一时静谧无声,唯有皇帝指尖摩挲肌肤的细微声响,空气也仿佛因他这一皱眉头而变得凝重压抑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萧焕
“父皇,此番战事落下帷幕,儿臣实在按捺不住,定要同您细禀一番。那萧峥,着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将才啊!您可知,西北一战,她仅率五千骑兵,竟将鞑靼上万大军杀得片甲不留!这般卓越的军事才能,若不能为我大元所用,实在是暴殄天物。”
皇帝微微坐直身子,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兴味:“哦?真有这么厉害?”
“父皇,萧峥练兵之法堪称一绝,她麾下的将士个个勇猛无畏,仿若虎狼之师。儿臣斗胆断言,只需将朝廷军交予她悉心调教,不出两年,必能焕然一新,成为我大元国震慑四方的利刃。届时,周边那些心怀不轨的小国,哪个还敢轻易来犯?再者,萧峥一心扑在军营里,日后去了军营,自是不必每日上朝,朝堂上那些文官们,也无需再对她诸多侧目、争执不休了。”
萧佑丞之前在信中向皇帝简略提及此事,如今终于能从容详述,言辞愈发恳切。皇帝听着,神色间渐渐有了动容之色,似是已然被这番说辞打动。
然而,一想到那萧家军,皇帝眉心微微一蹙,心底终究还是有些膈应。
萧峥能在军中深得人心,一来自然是因其自身本领高强,令将士们心服口服;二来嘛,她终究姓萧。
想到这,皇帝忽然心里有了主意,那萧焕可是实打实的萧家后人,如今不过十二岁,尚未束发。两位萧家后辈,萧家军会选择谁呢?再说了,自古女生外向,若日后萧峥嫁人生子,萧家军还能一如既往地对她死心塌地、唯命是从吗?
宴会结束,萧峥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缓缓走进侯府大门。刚进门就看见老仆满叔眼眶通红地迎了出来。
“满叔,发生何事了?您怎么……”
话还未说完,他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猛地转过头去。
“阿峥!”
萧峥闻声扭头一看,一道略显佝偻却难掩孤寂的身影站在黑暗处,光影交错间,萧峥心头猛地一颤,此人正是萧焕。
算起来,表姐弟不过才分别短短数月而已,但此刻重逢,却感觉恍若隔世。
“阿焕…对不起…”
以前那个意气风发,会缠着娘亲要糖吃的少年,如今瘦得只剩下个骨架子,颧骨突兀地耸起;那双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
“我…我娘呢?”
萧峥带着他推开佛堂的门,萧焕的目光便被大堂之中那一排排簇新摆放的牌位死死盯住。刹那间,他的嘴唇剧烈颤抖,眼眶再也兜不住那决堤的悲痛,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肆意地在脸颊上横流。
他张了张嘴,想要呼喊,却发现喉间干涩,发不出半点声响。
你们明明就说了要来接我的啊!
空荡荡的房子,只有绝望的呜咽声传来。
直至铁锈味在口腔弥漫,萧峥才松了松牙关。
“诶?姑娘…!”
门口传来满叔阻拦的声音,忽然一个俏丽的身影冲了进来,小姑娘心疼地抱着萧焕,拍了拍他的肩膀,嘴里不断安慰道。
“阿焕,你别伤心,我们会替你爹娘,替萧家报仇的!”
说完略有些敌视的眼神看了眼萧峥。
萧焕哭了一通,情绪总算平静了些,他抹了把眼泪,有些局促地看了眼萧峥,小声地说道。
“阿峥,这是河东节度使藺大人的嫡女藺姑娘,是她…她一路护送我来上京。”
西北战事大捷,很大一个原因在于罗刹军退兵,当初她也没想到萧焕能说动河东节度使出兵,如今看这小姑娘如此护着他,没想到这两人还有如此缘分。
“多谢藺姑娘照看家中弟弟!藺家出兵罗刹之恩,萧峥没齿难忘,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萧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