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萧峥再次抱拳行礼,身姿挺拔,尽显敬重之意。
元统领抚须大笑,心下又是叹息,进退有度,不骄不躁,外貌更是一表人才,怎奈世事难料,偏偏是个女儿身,若是个男子,上京的大家闺秀都得抢破头哦!
众人眼见康王与萧峥交谈甚欢,言辞间满是对这位女将军的赏识与敬重,不禁暗自交换着眼色,眼神中透露出诸多心照不宣的意味。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风向瞬息万变,谁能得到上位者的垂青,无疑便握住了一份隐形的权势。
果不其然,不过转瞬之间,就有那善于审时度势的官员端着酒杯,满脸堆笑地朝着萧峥快步走去。
萧佑丞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正应对着诸位大臣的寒暄,恰在此时,一个内侍低头小步趋入殿内,抬手半遮口唇,在康王耳边附耳道。
“康王殿下,圣上有请!”
萧佑丞认出这是父皇近身服侍的内侍官,不着痕迹地点点头,与在场众大臣颔首示意后,踱步离开大殿。
康王刚离场,就有那酸儒老派的官员,面露不齿,“女子便应三从四德,恪守闺阁本分,抛头露面已是失了规矩,如今还涉足这朝堂军政,成何体统?我朝历代可从未听闻女子能担此大任,即便她侥幸立下些许战功,那也不过是运气使然,怎可与我等男子相提并论,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此人摇头晃脑,口中振振有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萧峥的存在已然触犯了他心中坚守的伦理纲常,打破了他认知里既定的乾坤秩序。
旁边几位同样迂腐的同僚,纷纷点头应和,交头接耳间尽是对萧峥的非议。
“就是,就是,这女子从军,本就有违天理,莫说上阵杀敌,单是每日与一众大男人厮混一处,便已污浊了风气。”
“我听闻,她还曾独自领军夜袭敌营,这哪是女子所为?简直是离经叛道!”
“何止!那坊间传闻,她竟是口中含毒,与那敌军四王子有了肌肤之亲!!我若是她,早就一尺白绫了结自己了!!怎还敢苟活于世!”
他们的声音虽不算大,却也在这喧闹的宴饮场合中隐隐传开,引得一些人侧目。
周围的官员见状,有的心中暗忖时机,也有的面露思索之色,大殿内的气氛因这小小的举动,愈发显得微妙起来。
元统领等人侧目端看萧峥脸色。
只见萧峥抿了抿手边的酒,毫不客气地看向那几个官员。
“几位大人言之有理,本将不过是侥幸胜了罢了,不过,既然几位大人如此血性,当初满朝文武怎地就同意签了那割让朔州的和谈书呢?您几位当时怎么不主动请缨上阵杀敌啊?这赫赫战功就应该留给您几位呀!”
“哦!我懂了!几位大人许是怀才不遇,报国无门呐,您几位别担心,下次面圣之时,本将军定要向圣上举荐一番!听闻那东面的倭人最近有些嚣张,几位大人不如也略微出手,让我等见识一番!”
萧峥这阴阳怪气的话,堵得那几个官员满脸通红,只能怒冲冲地指着萧峥道。
“牙尖嘴利!果然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元统领微微扬起下巴,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没想到韩大人竟然有此抱负!末将下次定要向圣上举荐一番!”
若是论及那些繁文缛节,他们这些粗人确实不便替萧峥辩驳。只是这“侥幸”二字简直是往咱们每一位浴血奋战的将士心口上捅刀!
这些武将们,哪一个不是在沙场上舍生忘死,迎着敌军利刃冲锋陷阵,用血肉之躯拼回赫赫战功?他们身上的每一道伤疤、每一滴热血,皆是为家国奉献的明证。如今竟有人背后诋毁,将其战功归为“侥幸”,实在是荒谬至极!
第一百三十六章 父皇,您这是害了世宁啊
萧佑丞刚至乾清宫门口,那身形圆润的来喜公公便满脸堆笑,疾步迎了上来,随后将他引至偏房之中。
“殿下,您且在此稍候片刻,陛下正在清浊,等这事儿一完,便能召见您了。”
来喜公公微微欠身,脸上挂着恭敬又不失亲切的笑容,小声说道。
萧佑丞神色平静,微微颔首。
“不知屋内是哪位大师?”
来喜动作娴熟地提起茶壶,为萧佑丞斟了一杯茶,热气腾腾的茶香瞬间在屋内弥漫开来 。“是五台山的法渡大师。”
五台山,萧佑丞沉吟片刻,便陷入了沉思,太子皇兄与母后的牌位都设在了五台山。
“多谢来喜公公告知。”
不多时,屋内的诵经声逐渐微弱,最终缓缓停了下来。紧接着,偏房的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几位身着素色袈裟的和尚鱼贯而出,抬手向屋内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萧佑丞可以进去了。
萧佑丞整了整衣冠,稳步踏入殿内。刚一进门,便撩起衣摆,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声音清朗而有力:“儿臣参见父皇,愿父皇圣体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温和地看着眼前这个已褪去稚气,愈发沉稳的儿子,轻轻挥了挥手。
“此番差事办得甚为妥当!朕心大悦,你想要何赏赐,只管开口,朕一概应允。”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声音洪亮,透着几分嘉许。
萧佑丞闻听此言,微微躬身,刚要谢恩,却忽地察觉到一道锐利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略作犹豫后,抬起头,目光诚恳而坚定地望向高台之上的父皇。
“父皇,若儿臣能有所请,唯愿在启程回颖川城之前,能与母妃见上一面。母妃纵有千般不是,可终究是生育儿臣、含辛茹苦将儿臣养大之人……”
说到此处,萧佑丞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有些许哽咽。
皇帝坐在高位,威严之气原本扑面而来,此刻听了这番话,神色稍有缓和,冷哼一声道:“朕如今春秋已高,这朝堂内外、军国大事,能倚重的唯有你了。从明日起,你便留在上京,莫要再提回颖川之事。至于你母妃,念在你一片孝心,往后每月许你探视一回,她犯下大错,实在是罪有应得,莫要因她误了前程,你且记住了!”
“儿臣谢父皇恩典!”
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冷峻的面容之下,心底悄然泛起一抹暖意。
这两个儿子和皇后一般,心地纯善,品性仁厚,这么多年来,自己费尽心血悉心栽培,如今看来,倒也算没有白费这番苦心。
不过,皇帝转瞬之间眼神又变得凌厉起来,仅有良善可远远不够,想要稳坐江山,关键时刻,还得有果敢决绝的狠劲儿。
想到此处,皇帝微微坐直了身子,看向萧佑丞,缓声道:“你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娶的年纪,你母妃既已无法为你操持这些琐事,朕这个做父皇的,自然得多费些心神。现下上京城里有几家闺秀颇为出众,不论是才情还是样貌,都属上乘。朕已吩咐下去,过些时日,让你姑祖母出面,邀这上京城里适龄的闺秀们入宫赏赏花、聚一聚,届时你也去瞧瞧,从中挑个可心的姑娘。”
皇帝顿了顿,又补充道:“婚姻大事,关乎皇家血脉延续、朝堂势力均衡,你切不可任性胡为,当以大局为重,明白吗?”
言毕,目光紧紧锁住萧佑丞,似要将这番话深深印入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