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 陆赫扬坐在轮椅上， 在医护人员与保镖的拥簇下到了楼下。穿过旋转门， 室外的风有点大， 林隅眠与陆青墨在和医生交谈，陆赫扬并没有仔细听， 目光平静地看着地面。

一阵风起， 吹乱他的头发， 陆赫扬的睫毛动了动， 他忽然抬头，朝风吹来的方向看。

离他不算太近的围栏外， 一个少年正站在那里，很高，穿着黑色卫衣，脸有些苍白， 那双眼睛直直地望过来， 带着仿佛是见最后一面的迫切。

是毫无印象的陌生人， 陆赫扬平静地看着他。

车门被打开， 陆赫扬转回头， 从轮椅上站起身， 走下台阶上车， 随后林隅眠与陆青墨也上了车， 保镖关上车门。

车子驶出医院大门， 陆赫扬半躺在座椅上， 微垂着眼看向车窗外。远远地， 他看见那个少年从围栏边的草地匆匆走到人行道上， 站在马路边沿， 视线随着车子的靠近而专注地移动。

但车窗是防窥玻璃，陆赫扬知道那个少年就算再努力也什么都看不见。

车子经过少年身边时一瞬间带起风， 将他的头发吹得很乱， 陆赫扬看清了他的眼睛， 深灰色的， 泛着一点蓝， 像湖水。

“去机场要很久， 睡一觉吧。”林隅眠按键打开遮光层。

陆赫扬慢慢收回视线， 怔了会儿， 才闭上眼。

私人航站楼候机厅里，贺蔚抱着陆赫扬涕泗横流，陆赫扬拍拍他的背：“去上情绪管理课。”

“这叫真情流露好吧！ ”贺蔚接过林隅眠递来的纸巾擦眼泪， “下次三个人再凑齐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呜呜呜……”

陆青墨被他逗笑： “实在想见的话可以视频聊天。”

“哦也对。”贺蔚吸了吸鼻子。

“训练基地见。”顾昀迟也抱了陆赫扬一下，说， “祝早日恢复记忆。”

“借你吉言。”陆赫扬笑了笑。

一行人走出候机厅， 飞机就停在不远处， 到了舷梯下， 陆赫扬与贺蔚顾昀迟挥手作别。

飞机缓缓上升， 地面的人逐渐变得遥远看不清， 陆赫扬手中拿着一本杂志， 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察觉他的异常， 林隅眠问： “哪里不舒服吗?”

陆赫扬闭了闭眼，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两个小时前与他短暂对视过的那个少年。

“心脏。”他睁开眼说， “好像有点痛。”

“怎么突然会心脏不舒服， 是因为坐飞机? ”林隅眠立即叫了随行医生。

从陆赫扬醒来后， 腺体、大脑与肌肉都出现过不适， 心脏出现不适却是第一次。

医生为他做了检查， 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陆赫扬便笑了下： “没事，可能是心情问题， 过一会儿就会好的。”

“我知道你舍不得首都，舍不得朋友。”林隅眠说， “但为了保证安全，只能暂时让你先出国生活。”

陆赫扬点点头， 用安抚的语气说： “我明白的。”

飞机还在上升， 城市变得模糊。最后飞机穿过云层， 视野中只剩一片无际的云海。

陆赫扬靠回椅背， 心脏部位的胀痛似乎隐隐仍未消散。

有人会对仅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不舍吗? 也许吧。

首都的深秋是金色的， 在别离之际， 陆赫扬唯一记住的却是擦身而过时那双蓝灰如湖水般的眼睛。

第108章补实体番外【昔与今朝】

许医生最近被派遣驻点城西空军基地， 并且和陆上校同住一栋宿舍楼， 这是基地里从飞行员到后勤人员都知道的事实。

不过许医生其实就住在陆上校的宿舍套间里， 这是只有宋宇柯与少数几个人才知道的事情。

前几天195院在正式发布派遣项目时许则刚结束查房回到办公室，池嘉寒紧接着走进来： “你要报名吗? ”

“什么? ”许则有些不解。

“院里发了一份临时驻点通知， 大概去一个多月， 我看派遣单位有城西空军基地， 你要去吗?”

许则便打开手机查看， 195院内部系统中果然飘着一条红字通知，他仔细阅读了一分钟， 才说： “我看科里的安排。”

“啧啧。”池嘉寒提醒他， “除了去战区， 谁不知道驻点是轻松活，大家都抢着去， 你要是不主动， 机会就没有了。”

他说完就走， 徒留许则一人开始陷入犹豫。想了想， 他发了一条信息给陆赫扬，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时间看。

许则： 院里有派遣项目， 我看到你们的基地也在名单上， 我可以报名吗?

放下手机， 许则一边继续犹豫一边干活， 没过两分钟手机响了， 是陆赫扬打来的电话。

没料想他这次会那么快就看到消息，许则接起来“我还以为你在忙。”

“宋宇柯送过来几份文件， 我看到关于派遣项目的， 所以想打电话给你。”陆赫扬说， “结果先看到了你的短信， 你想来吗?”

不是很确定自己的前往会不会打扰到陆赫扬， 许则斟酌着回答： “有点儿。”

“只是有点儿吗? ”陆赫扬语气里有轻微的笑意， “只是有点儿的话，那你再考虑考虑吧。”

许则顿了顿， 问： “如果是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