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听到这儿,叶任生莫名有股不祥的预感。

“不过那浣少佬也不是省油的灯,咱的弟兄们愣是没讨多少好,最后他腻烦了,叫嚷着要公子出马跟他打,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六锣嗫嚅着挠了挠腮,“反正把虢思给惹恼了,抄起家伙动了真格,险些把人给伤着,要不是我紧要关头冲出去替少佬挡了几鞭,怕是就危险了。”

语毕,六锣神气地扬了扬下巴。

“真是胡闹,那少佬是什么身份,虢思下手怎敢没轻没重,我还以为南下前虎兕已然将他嘱咐好了呢。”叶任生拧眉。

六锣难得替虢思说起了话,“其实也怨不得虢思,实在是那少佬说话忒不堪入耳,我都想动手了。”

“不过是骂我几句而已,我近些日子叫人骂得还少吗?”便是半月前,那锲达异族还将她骂了个底儿朝天。

“那还是不一样,不管怎么说,虢思一干是自己人,外人……实在太难听……”六锣忍不住嘟囔。

“好了好了,”叶任生摆手,有些疲倦地缓了口气,到床榻边坐下,“你挨那两鞭子,无碍吧?”

“我?”六锣精神奕奕地挺臂挥拳,“嘿嘿,小的皮糙肉厚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见状,叶任生无奈地笑了起来。

见其要歇息,六锣上前帮主子脱鞋放帐,“话说公子如何,小的方才听那掌柜说,徐公子来时浑身湿糟糟的?”

“没事,不过是醉酒落了湖,好在他水性好,并无大碍。”

叶任生脱下外衫,六锣闭眸侧首,熟稔地边放床帐边伸手接过,“那就好,幸好不是公子落水,否则小的罪该万死。”

叶任生缓缓躺下,声音透出困倦,“落水我也死不了,少整出动辄以死谢罪的森规严律架势,叫人头紧烦躁的很。”

也只有身陷软枕褥榻,神思全然放松之际,公子才会说出这番藐规鄙矩,甚而带有几分任性意味的话,六锣闻之不禁轻笑,随而将主子的衣衫搭在屏风之上,窝在床脚准备休憩。

只是不待他合眸会周公,床帐之后又传出了呢喃,明明是问话,却又像自语,“六锣,你有没有觉得,那徐徊徐公子,总给人一种熟稔之感,像是早先便在哪里见过?”

六锣有些诧异,眉眼流转,于脑海中回忆徐徊样貌,“能在哪里见过……像徐公子那样的人才,但凡见过,便不可能全然无印象吧。”

“嗯,也是。”叶任生手指下意识描摹着被面的纹路。

“不过,嗯……”六锣犹豫了下,“说来公子可能不爱听,此番再遇徐公子,小的总觉他笑起来有那么几分似林掌事……”

“谁?”叶任生霎时蹙起了眉头。

“小的就知道你不爱听。”六锣讪讪。

叶任生凝神联想过,嫌弃之意抑制不住地外露,“徐公子眉目如画,身姿若临风玉树,笑颜令人舒心欢喜,那等浪荡庸俗之辈焉能比拟?你个臭六锣,当真是既辱了徐公子,又平添了我的晦气……”

说罢,深吐浊气,侧身蒙被,“算了,不理你了,睡觉。”

六锣可怜巴巴地瞥了一眼床帐,默声自我谴责,“你啊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这厢六锣还在罪己责躬,那头叶任生借着仙人醉的余劲儿,已然沉入了深梦里。

梦中云雾缭绕,山峦颠倒,碧水与碎星交错,川林与野鹤相融,于天地奇妙幻境之中,忽而一若虬若蛟,似龙非兽的庞然大物从天而降,霎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不待她辨清那庞然大物之全貌,天地骤然苍茫一片,唯那清池中央,有一红幔笼罩的软榻轻摇,牵动满池碧波荡漾。

水漫白堤,雾气蒸腾,半空氤氲出一波又一波幽香,似遍野群芳斗艳,又似陈年佳酿醉心,直叫人沉溺其中,惝恍不识人间九巷,无数爱与情。

倏尔微风起,撩起四面红帐,那俨然若虬似龙的庞然大物,化作一缕红焰,烙于伊人胸怀。

一道沉声低语过,那人缓缓抬头,唇边荡起风情万种。

天地豁然开朗,叫人心头激荡。

叶任生自梦中乍醒,腾身而起,猛然挥开床帐,望向窗边天光大亮。

六锣手持满盆清水,身形一抖,声音惶恐:“怎么了公子?”

“是徐徊!”

作者有话说: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小松》杜荀鹤

第26章 徐徊掉马

◎事到如今,你还要装蒜?◎

叶任生这厢刚收拾妥当,正欲出门,迎面便瞧见了同样束装稳妥的徐徊。

那厢哪还有昨日醉酒与坠湖时的糊涂昏沉之态,俨然已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任生兄,昨夜休息的可好?”

叶任生凝眸望向他,清俊的面庞之上,并无几分晨曦时分的神怿气愉。

“尚可。”

瞧其意兴阑珊,徐徊以为她还在为昨日坠湖与醉酒之事生气,“小弟昨夜醉酒无状失礼,叫任生兄担忧又操劳,小弟在此向兄长赔罪,还望兄长大人大量,莫要怪责小弟才好。”

“无碍。”叶任生不再与之对面相视,转身走向楼梯。

如此寡淡甚而有几分冷漠之语气,叫徐徊颇为意外,那原本的嬉笑轻快之中,霎时添了几分拘谨,“任生兄,这便是还在生小弟的气?”

“并无。”

徐徊快她一步走下楼梯,挡在她的身前,“那任生兄怎的如此怏怏不乐?”

“微风拂柳,天光正好,在下何故怏怏不乐,在下还想着用过早饭去踏江州白石长街呢。”

闻此,徐徊立时笑逐颜开,“对对,来时小弟打听过,那白石长街乃是江州数一数二的美景,当真是不可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