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1 / 1)

“说得好啊,做得也惟妙惟肖极了,只是……六弟亡故两年,坟头青草都快三丈高了,而今三从伯一病危,竟忽然就‘死而复生’了?”

叶起奎双手一摊,笑中夹杂着滑稽之意,“诸位族老宗亲叔伯兄弟,你们觉得荒不荒唐?”

四下哼声阵阵,皆是冷眉冷眼,显然不信死透的人竟还能死而复生这般荒唐事。

叶任生吹过手上不经意沾染的香灰,缓缓转身望向叶起奎。

“确实荒唐,人非妖魔,哪还有死而复生之说。只是……四哥怎的这般歹毒心肠,竟敢在列祖列宗面前诅咒父亲病危。”

“我哪里诅咒?惠仁堂的大夫请了一个接一个,进进出出的,当别人看不见吗。”

叶任生勾唇,“就算大夫进出几千个,也左不过是府上有人病重,怎的四哥就断定是父亲生病,还一下就病危了呢。”

叶起奎眉眼流转,冷笑不已,“你拿别人都当傻子看是吧,三从伯一连多日不入商会,前前后后只有陶管家一人打理,还几次锁门封院,上下不出,寻常人病重,怎可能有如此架势。”

“扯这些无用的做什么!”

五房老爷呵斥过,锐眸望向叶任生,“你既非妖魔,不能死而复生,怎的眼下突然又‘现世’了呢。”

“就是,莫不是三从伯不愿将掌事之席交出,寻了个人来行那鱼目混珠,以伪谤真之事吧。”叶起奎紧随他爹而上。

话到这里,叶任生终于明白今日这起子隆重大戏,所谓何事了。

想也能理解,两年蛰伏,就还差短短个把月,这叶氏“掌门人”的位子就能到手,却偏偏这时,那埋在地下早该化成白骨一具的人,又活生生地蹦了出来。不仅夺走了马上到嘴的肥肉,还叫他永无再衔之可能,搁谁身上都难以忍受。

想叶氏高祖有三子,嫡长大宗一脉人丁单薄,几代单传,叶任生骤然逝世,大宗无后,另二子之小宗后人如今十几房便皆有了承继之可能。尽管眼下是五房老四占了先机,可先前唯大宗承继之祖制打破,后头的便都有了机会,而今日这局面,怕也不仅是五房一家想而攒起,恐眼下在场的十几房都脱不了干系。

也难怪的,连从前叶任生一向重用的叶柄苏之父,从来对她客气十分的八房老爷也那般疾言厉色,不待见人了。

叶任生嗤笑过,“能死而复生,说明人根本没死啊,怎的,见我没死,断了你们的妄念就都急了眼了?”

“没死?”最高位处一老态龙钟,声音嘶哑的干瘪老人缓缓开口,“没死怎的两年不见首尾,不祭先祖,更不侍奉慈父左右。”

“哟,二堂爷,您老也还活得好好的呢。”

儿子到手的掌事席位要飞,老祖又被冒犯,五房老爷先前的庄重也端不住了,“你这不肖徒说话这般难听!”

叶任生冷哼一声,“怎么,难看的事都做了还怕话难听?!”

说着,她立时转头望向与五房同胞的四房老爷,“四从叔,听说你家三哥一病不起啊。”

闻声,一言未发的四房老爷面色霎时难看。

“怎就偏那么巧,两年前要选继时,我那一向身强体健的三哥就忽然暴病,性命垂危了呢。”

瞥了眼五房后,四房老爷隐在袖下的拳头缓缓攥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五房老爷眸光森冷地指向她。

叶任生漫不经心地笑着,“什么意思?好意思!听说我那三哥虽捡了条命却终生残废,难以下床,可不就再无承继之可能了吗……”

“闭嘴!”四房老爷猛锤向桌案发出“咚”的一巨声。

见状,叶任生笑中冷意缓了几分,再望向四房时,语中带了几分宽慰,“四从叔何必着急,反正你还有个小儿子不是吗。”

“住嘴!都给我住嘴!”

那处最高位的二爷朝地上摔了一茶盏,茶汤四溅,热气幽幽蒸腾,他老而阴鸷的眼神望过两个儿子,又瞪向叶任生,“列祖列宗面前,你这厮目无尊长,出言不逊,大逆不道,绝非我叶氏子孙,来人!”

说话间,侯在祠堂里室的几个强健仆人跑了出来。

二爷巡过四下,“众所周知,三房小六出生时,老三酒席上欢悦,告诉过你我,小六的右腿根后有一处青痣,模样奇特。”

“是,是。”四下纷纷点头。

二爷眼神犀利,“若此人当真是小六,自然也该有此痣,若没有,便是蓄意假充,趁老三病重浑水摸鱼,企图谋夺叶氏祖产的贼人,必得打死!”

五房老爷立时挥手:“来人,给我验他的身!”

“谁敢碰我!”叶任生猛地转头瞪向门口那跃跃欲试的仆人。

闻声,六锣匆忙从院中跑上前来,“你们都胡说!我家公子腿上从来都没有什么青痣!”

方才受辱的六房老爷也适时跳出来,“哪来的贱奴敢在叶氏宗祠堂前胡闹,给我拖出去打死!”

门外早已为变故做足准备的四房家奴,立时撒网将六锣兜住,饶是六锣身手再好,也来不及招架三四个人的陷阱,无奈被套牢,“放开我!赶紧放开我!”

陶管家也不顾阻拦,拼命冲到堂门口,“老奴在府上做了几十年,公子儿时的尿布都是老奴亲手换得,从来就没见过什么青痣,你们这群包藏祸心的歹人,趁老爷病重颠倒是非,戕害长房子孙,叶氏祖先可都在天上看着呢!”

“真是反了,一个个贱奴都敢在祠堂信口雌黄,还不快将这老朽按下!”

“陶伯!”

眼瞧一把年纪的陶管家被人按头在地,叶任生胸腔怒火焚烧,立时从腰间抽出了先前解厦教她使得软剑。

“好啊,你们这群人面鬼心的宵小之徒,前脚毒害我父亲,现下又要来杀我,列祖列宗跟前,当真是要覆宗灭祀啊!”

“你这厮休要胡言乱语!”叶起奎怒目而视,“没有任何人要杀你,更无人毒害你父亲,说话做事要讲真凭实据!你若当真问心无愧,怎不敢叫人验你的身?分明是你欺世盗名,企图以假乱真,贼心滔天!”

“我本就不愧不怍,光明磊落,何故平白叫人验身受辱!”

且不说她根本就没什么青痣,就算有,女子之身,也是断断不能叫人验证的。

“贤侄何必如此怒火冲天,恶语相向,”见势僵滞,一直沉默未语的叶柄苏之父,八房老爷缓缓开口道,“当日大火烧透了小院,验尸人那是翻来覆去地仔细验证过,小六就是死了。且丧葬隆重,往来亲朋皆是见证,每年清明小辈们还去祭拜,那坟前偷祭品的野猫都胖得寻不见腿了。你这现下突然出现,说你没死,这……谁能信呢。”

“可不是……”四下纷纷点头。

见他还算客气,叶任生敛了几分杀气,“那日我受侠士搭救,从大火中逃生,验尸人将随身携带我信物的侍仆认错,才造成误会。而我彼时身受重伤昏迷,性命垂危,导致错失澄清时机,两年未曾现身也是因重伤失忆,无奈一直随侠士在外飘零,并非故意不回。你若不信,我立时便能叫那侠士前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