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1 / 1)

陆延假装没听到他的咬牙切齿:“柳阙丹并不藏私,指点了不少招式,本王倒也能从中窥得几分玄机,只?是赵玉嶂不曾习过神女剑,公孙无忧被溺爱太过,懵懂无知,这二人都套不出什么来。”

商君年沉思片刻道:“你不必担心公孙无忧,天?水皇室嫡系只?得了他这么一名?皇子,听闻此次朝贺,天?水已备至宝欲换他归国,想来帝君不会拒绝。”

陆延啧了一声:“天?水竟如此富裕。”

甩甩手就是一件至宝,就连血蟾丸都是他们献上来的,也太让人眼红了。

商君年解释道:“据传天?水地产丰饶,开满四时之花,是奇山宝地,可惜实力乃诸国中最弱,子民擅耕织不擅武,往往依附强国为盟。”

简单点概括,天?水就是人傻又钱多?,武力值起不到什么威胁。

陆延顿觉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天?水既用至宝来换,想来父皇应该不会拒绝,如此便只?剩下赵玉嶂了,也不知此次朝贺的巫云使臣里有没有会神女剑的人,本王或可寻个机会打探出来。”

他想得入神,全?然没注意到商君年落在他身上复杂的目光,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无端寂寥:

“你万般筹谋,皆为他人,可知他们对你误解重?重?,怨恨至极,他日纵然归国,也不会感念你半分好处?”

此刻,商君年想的不免多?了些。

陆延明明品貌上佳,却污名?在外,坊间皆传他是废材,又有谁知道他年纪轻轻剑术便已至巅境,假以时日,必成一派宗师。

皇室秘辛?到底是什么皇室秘辛,要让一个惊才绝艳的男子背负污名?而?活?

只?怕是为了保命,迫不得已为之。

南浔王手握兵权,虎视眈眈,姑胥王把持朝堂,城府深沉。陆延虽有帝君宠爱,但无母家扶持,只?怕也活得艰难,这或许是他的求生之道。

陆延并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让商君年想了那么多?,他听见对方?说自己为他人万般筹谋,抬眼看?过去,笑着说了一句商君年听不懂的话:

“国相大人,本王哪里是为他人筹谋,分明是为了你。”

“什么?”

商君年生疑,陆延却没有再多?说,他抽出信封和玉坠塞到抽屉里,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床榻上走去了。

商君年以为他要继续刚才的事,便也没再挣扎,然而?陆延只?是褪了外衫,与他一起共眠。这些时日他们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一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商君年在黑暗中睁眼,皱了皱眉:“为何不碰我?”

也只?有他能把这种话问得脸不红心不跳。

陆延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伸手抱住他,懒懒开口:“睡吧,等你伤好全?了再说,你怎么比本王还色急。”

他后面?一句话分明是存心气商君年,商君年闻言下意识攥紧拳头,最后又无力松懈,他盯着头顶绣石榴百花纹的帐子顶,不知在想些什么,怔怔问道:“你是否嫌我如今的这幅残躯?”

自从刚才知道陆延的另一重?身份,商君年不免多?了几分思量,对方?并不好色,当初将他强留在身边,或许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当做遮掩。

起码这些时日,陆延从没有真的要过他,次次都是点到即止。

商君年冰凉的指尖伸入里衣,从没有这么细致检查过自己的身体,肩头穿了琵琶骨的伤已经?结痂,却留下了凹凸不平的疤痕,胸口的剑伤也已经?初初愈合,一道微微凸起的痕迹格外明显,再往下,还有早年行军打仗留下的箭伤、刀伤、灼伤……

像一张凹凸不平,满目疮痍的纸,自己尚觉硌手,更何况旁人。

陆延境遇再艰难,也是娇宠长大的皇子,这间屋子里的东西无一不是天?下奇珍,上好的帝王绿翡翠只?因边角多?了条不易察觉的磕痕,他就眼也不眨地赏了人。

商君年忽然觉得,他与陆延这间堆满奇珍异宝的屋阁,是如此格格不入。

陆延有些困倦,听见商君年的话,在他颈间懒懒蹭了蹭,闭着眼睛含糊道:“别多?想,本王怎么会嫌你……”

人若能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便会少很多?烦恼,可惜不能。世间太多?人喜欢钻牛角尖了,从前不在意便罢,在意了,便控制不住走进了死路。

商君年同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他只?好找一些别的事情占据脑子,在黑暗中缓缓开口:“上次姑胥王暗中协助刺客逃跑,鹤公公禀报帝君,人已经?全?部?捉了回来,姑胥王也挨了训斥。”

陆延其实已经?半梦半醒了,闻言又清醒几分,下意识吐出了两个字:“甚好。”

商君年声音平静:“天?玑宫自前任宫主死后,便暗中一分为二,一部?分投入姑胥王门下效力,一部?分久居山中,不理朝堂之事,这次刺客事败,连累天?玑宫满门,另一半人也被帝君尽数捉了回来,如今就关在刑狱之中。”

他语罢顿了顿才道:“天?玑宫虽不以剑术出名?,但机关之术天?下奇绝,只?看?上次刺杀便知,两名?剑王辅以机关术可力挑一名?剑宗。”

“他们已被磋磨了不少时日,殿下此刻若是前去搭救,或可将这股势力收入门下……”

空气中静悄悄的,无人应答,只?有陆延平稳绵长的呼吸声,他今日先去皇宫,又去止风院,余下的时候都与鹤公公在郊外练剑,到底还是累得睡了过去。

商君年无意识止住声音,在黑暗中悄然转身看?向陆延,对方?的侧脸在朦胧夜色中有些看?不真切,但闭着眼睛的时候倒比平常多?了几分安静沉稳。

他静悄悄抬手,欲触碰,但又怕惊醒了对方?,只?好落下。

陆延的势力太单薄了,陆莽尚且有兵权护身,陆笙也有母家扶持,只?有他,除了帝君的宠爱空无一物。

商君年总要想法子帮他拉拢些可用的人……

万国朝贺的日子即将到来,宫内宫外都忙做一团,不管是拉拢各方?势力,亦或者?布置宴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两相对比之下,就显得陆延这个废物王爷格外清闲。

这天?清早陆延难得进了宫,他一向喜欢前呼后拥的威风劲,今天?却只?带了两名?贴身照顾的太监,一人是鹤公公,另外一人年轻的很,瞧着脸生,以前从未在他身边见过。

他们途经?万年殿,却并未向帝君请安,而?是中途拐了个弯,进了宫中人人谈之色变的刑狱。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行刺皇子的?另外几名?在逃的刺客现如今藏身何处?!”

陆延刚刚步入刑狱,就听见了一阵鞭子抽在皮肉上的闷响,他下意识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看?四周,然而?除了寂静空荡还是寂静空荡,看?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寻常平房不过三丈高,风陵王府的地牢有四丈,这刑狱却足有十丈之高,头顶一片漆黑,连屋顶都看?不到头,篝火照明,比拔舌地狱还要可怖。墙壁非泥非砖,摸起来像天?然形成的石壁,时间长了甚至有些冻手,据说水火不侵,也就杜绝了别人放火劫狱的可能。

阴风阵阵,无端觉得窒息。

“这里……”

陆延刚说两个字就住了嘴,因为环境实在空旷,哪怕轻声开口也会荡出回音,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