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越国国都内,听说过公羊家的大公子公羊逊,与四王子姜熙关系甚好。公羊勤不由得再次想起那封信内容,信中言语咄咄逼人的指责,透过尖锐的笔锋传递到了此处。
此计倒是全了公羊大公子和越四王子的友情,可惜苦了他们这些底下人。毕竟!公羊勤也忍不住在内心暗暗指责公羊家少家主,毕竟南楚当初直接撕毁盟约,大兵压境,也离不开越四王子姜连的手笔!
“公羊勤大人,这种荒唐事情,到底是连累了我们这些底下人。”王节放下乳茶,双目微敛。“我们能做得到的地步,也只不过是尽全力不那么快死罢了。”王节眼神盯着从茶盏上飘生而起的袅袅白烟。
“我们到燕国的这几日,依我观察。燕国早就已经不是我们口中的燕蛮了。从越国都经由边口,公羊大人,你虽身负公羊家的命令在身,但你也不是什么耳聋眼瞎之人。”
王节知晓自己昏懦,早早就失了志气,然而他想到公羊家那位弄出来的糊涂计策,把他们困于此地,忍不住小小讽刺现成的,站在他面前的公羊家的人。“越国军备废弛,驿馆来信缓慢,那些军防开支,我记得可都是公羊大公子在管。”这时候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没了在外头的庸碌无能。
公羊勤身上没了焦灼与惶惑,取而代之的是沉重无力的颓唐。身为越国臣子,越王作出的荒唐无道行径越来越多,他离都前,还曾听闻过越王大喜,叫众歌女终日站在大鼓上跳舞,以致于不少歌女累死于王宫当中。
“不论如何,多谢王大人提醒了。”公羊勤颓唐地朝王节拱拱手,转身离去。王节晃晃脑袋,长叹一声。
终于敢在无人处,悄声低喃几句,“良禽择木而栖啊。”
虽然燕国强大,但是他这些时日观察,燕国军队主要精锐,居然都是由殷朔亲手整合训练,此人甚至还未到弱冠之年。那些老将,也均听命于他,王节摇摇头,想到他们自己那边,被迫送来替嫁和亲王子,实在是与殷朔,过于亲密了。
而且,那位王子从马车下来后,虽然他与王节只不过是匆匆几次见面。即使姜槐与殷朔在外人面前,一贯冷冷淡淡。
然而时刻盯着这两人举动的王节,还是敏锐捕捉到他们之间那股暗流涌动,外人无法插手的氛围。
从离开越国驿馆那天起,王节就觉得这两人不对劲。尤其是一向在外人面前神情冷峻,即使脸上带笑,笑容总掺杂着一种残忍血腥的殷朔。
头一回见到殷朔对上那位王子时,温和有礼的姿态,王节差点认为殷朔也是掉包换人的。
“哎··”他忍不住又开始长叹一声,背着手慢悠悠围着炉子转,只盼望这些人不要折腾出太多太大的动静,王节下定决心,要是这次还能平安活着,无论如何就告老还乡。
·····
太阳渐渐沉下去,依依不舍地挂在冬日灰蒙的天际,直到最后一丝血红的余晖被连绵起伏群山吞噬。
殷朔与姜槐待在一块儿,绵长混乱的又一场情事结束,姜槐已经疲惫得静静睡去。他乖乖地蜷缩在殷朔怀中,乌黑细密的睫毛,如同燕国边关飞长的灵芝草,边缘沾上晨曦露水,泛起湿意。还露染出粉意的眼睑,盖住在床榻上被殷朔按压奸弄时,细碎水光盈盈绽放在眼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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淌出的柔意与纯媚,只会勾得殷朔恨不得想要死在他身上。
垂放在身侧手掌,好似被某种小巧的啮齿动物在四周,轻咬了几下,在酣梦中也并不太安稳。“哥哥,别怕,我在呢。”他的吻从姜槐鬓发上一路顺着姜槐漂亮柔美的脸颊线条落下,没有抵死缠绵在情爱中的强烈蛮横,更多的是细心珍重的安抚。
只需要低下头,他就能看到姜槐全无防备的睡脸,饱胀热烈的幸福感是溢满的泉水,焉支山上长着红花落在他心头上的畅快。
殷朔想起他第一次与姜槐相遇的日子。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天气,不过是他作为质子困在吴越的第一年夏天,是焉支山上绽放的乐桑红花未得瞧见的夏天。燕国的朔风永远吹不到吴越,殷朔只能在遥远陌生的地方,偷偷咽下数不尽的白眼与委屈。
这又是吴越之地潮湿闷热的无聊午后,殷朔面对越国王公子弟又一次嘲笑和欺侮的倒霉夏日。在陌生而又对燕国人怀有恶劣嘲弄的国度,即使殷朔小小年纪,心智已经非常敏锐。但落寞困顿于陷阱中的雄狮,尤其是还未能成为狮王的狮子来说,大批餮狗阴暗的攻击,也是难以防备。
殷朔在卑劣的欺侮中,侥幸地又小胜一场。他鼻青脸肿寻到一处静谧的宫殿,烈阳高悬,脚踝处传递而来的痛苦,未能愈合的旧伤背上新舔的伤口,冷汗不断地从脊背窜上来。
估算着那些无聊的,愚蠢的,轻浮浪荡的世家子弟,应该找不到这里之后。殷朔不管不顾地来到荷池边的槐树下躺着。
树下居然还放着一卷干净整洁的草席,以及一簇簇新鲜摘下来的莲蓬。殷朔和人厮打了有一阵时间,看到那些新鲜的莲子,饥饿的小腹中传来一阵阵发酸。
莲子淡淡的清香飘散,他近乎狼吞虎咽地拿起一个莲蓬剥开吃起来。
在咽下第一颗莲子的甘甜时,一道有些焦急但尽力掩住愤怒的声音传来,“呀!你怎么吃了我摘的莲子了呢?”
【作家想说的话:】
剧情章,跳,无关角色多,铺垫作用,跳
第45章 “反正不管怎样,你要和我一块。”(剧情章,跳)
殷朔转过头,看到来人。
那是位看上去与他年龄相仿的小少年,个头比他高上一点,身形与殷朔相比瘦弱了不少,又乌又浓的发用简单的发带随意系上。
他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衣裳,袖口边缘还冒着毛边,然而能看得出打理得很干净。
在有些凌乱的长刘海下方的是一双清亮的眸子里,看到殷朔转过头后,双眸中微小的气愤转为一种直白的好奇。
殷朔对上那双澄澈的双眼,不由得想起北燕雪停之后,瓦蓝清澈的天空。
来人稚嫩的五官上,已经依稀能看得到等他长大后,将会出落得多么清透漂亮。眉眼是柔和的春水,即使他现在的表情该是生着气的,却没有展露出多大攻击性。
殷朔突然间一下子涨红了脸。
毕竟是自己未经允许,偷拿别人的东西,有错在先。面对他人讽刺嘲笑,殷朔也依旧能言善辩的嘴,如同坏掉的车辙一般,突然间卡壳了。
他吶吶地摩挲着手中的莲蓬,方才吃下去的莲子一瞬间泛出苦涩的味。
想起自己人越国的这些时日,那些公子哥们动辄爱嘲笑燕国人,粗鲁蛮横。殷朔喜欢的每一样东西,衣服与嗜好,都被他们一一指出,加以嘲笑。
对于餮狗的狂吠,殷朔全当凌乱的风从耳边刮过,但他下意识想给眼前的人稍微留下点好印象。
姜槐看出来了他的窘迫,笑了笑,随意把自己垂落下的乌发挽上鬓角,“对不起啦,刚才我太大声,是不是吓到你了?”
明明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心肠这么软,是怎么在这里活下去的。殷朔看着姜槐绽放在脸上的笑颜,有些纳闷的想。
姜槐洁白柔软的手,拿起另一簇莲蓬,青绿色的莲蓬显得他的手异常的白皙,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一截的手腕看上非常瘦削,让人担心若是用多点力气,会把这一小截嫩竹给弄折。
“没··没有。”殷朔回应的话一说出口,内心就有些懊悔。自己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平板,听上去甚至有些恶声恶气。
越着急越不懂得该如何说话,他只能紧紧抿住嘴角,哪怕这样会使得嘴角伤口上的痛楚传递得十分鲜明。
姜槐灵活地替殷朔剥了莲子,胖胖圆圆的莲子圆滚滚地躺在他手心,他递过来:“给你,本来我摘了就是用来吃的,给你吃也没事。就是刚才有些被吓到了。”
不知想到什么,姜槐脸上露出一种俏皮的柔和,伸手“嘘”了一下:“不过你不能偷吃太多哦,我妹妹还在睡午觉,她一直闹着想吃,我特意摘了那么多,等她起来给个惊喜 。”说话时声音带上了点,故意吓唬小孩子的低沉。
他这是把我当成把同他妹妹一样需要哄的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