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 / 1)

席政从朦胧夜色中抬头,望见她小跑过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她之前问他的那个问题一生向前,却要错过最爱的人,这有意义吗?

有没有意义,只有她自?己知道。人生这盘棋本?来?就难下,一步错步步错。

况且输给命运又怎么能算输呢?

她如今走到这一步,已经站在了许多人身前,不能要求她每一步都走在对的位置上。

孟见清靠在车门前,双臂搂着沈宴宁,额头蹭着她的脖子,笑眸风流,半是引诱,说:“能不能去你那儿?”

沈宴宁轻颤了下,哄孩子似的说:“风大,小心?感冒。”说着把他推进车里。

上车前,她下意识转头,若隐若现?的餐厅灯光映照出席政的脸,他坐在位子上,举杯朝她晃了晃,那黯淡光亮下晃动的鎏金色液体,仿佛在和她说“祝你好运”。

第62章 第 62 章

那天夜里, 命运的齿轮转动到原点,即便它曾纵横驰骋,穿越山水, 还是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许多?年?前, 喝的烂醉如泥的赵西和被席政带回家一样,兜兜转转,多?年?后, 一些场景再一次上?演。

人?世间的所有事?往往如此, 或许当下提起时会让人痛不欲生,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几?年?之后再回望过?去, 那些也不过变成了一场回忆。

席政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对?面原本醉倒的人?突然抬起头,眼神靡靡却异常清醒。他的容貌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又?融合了东方的阴柔之美,在欧洲这个文化包容性极强的环境里,被人?盯上?也不奇怪。

想?起两个人?的初遇,纵然有顺水推舟的成分,但实在过?于戏剧化年?轻的东方男孩突兀地围在一群白男中间,惶惶不知措。

赵西和回忆起两个人?的第一次相遇,不免觉得窝囊。那天他被朋友忽悠着进了一个酒吧, 直到踏进去前都没觉得异样,谁会想?到最后的收场竟会如此狼狈。

那个时候,他以?为这辈子?最丢脸, 最倒霉的事?也不过?如此了, 却不知道他赵公子?此后受过?的挫远不止这些,因为人?生的所有痛苦都是有源头的。

他轻挑眼皮, 视线过?盛满香槟的玻璃杯中穿过?,讥笑道:“你那个时候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席政倾晃着酒杯,藏在镜片底下的一双眼睛一如既往,平静得翻不起任何风浪。

他的沉默已然昭示了答案。

赵西和静静地看着他良久,还是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人?身上?和他流着同样的血。

他始终觉得世界没荒谬到这种地步,但有时候你必须得接受世界就是这么无理取闹。

他大学时有个同学,自小在香港长大,家境富裕。虽然也是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浑子?,但没搞出个什么大事?。唯一一次,是大三时脑子?一抽谈了个女朋友,两个人?恩恩爱爱大半年?,对?方突然玩起消失,为此他那个朋友还消沉了一个月。后来又?过?了一年?,不知道是他们中哪个同学传出来,他那个消失的女友实际上?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和他恋爱纯属是报复。

当时赵西和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只是不在意地将它当个玩笑话一揭而过?,彼时他一定没想?到有一天同样的事?会以?不同的方法呈现在他身上?。

应该势不两立的个人?如今却安静地坐在一起,感叹世界荒谬性的同时,还不得不承认它实际存在着,并且毫不费力地摧毁着他们的生活。

席政叹一口气,跟他碰下了杯:“我给你道个歉,把?你安稳的人?生搅和成这样。”

赵西和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唇畔溢出一声毫不掩饰的讽笑,“就算没有你,我也过?不了一个安稳的人?生。”

他举起酒杯。杯沿在夜风里轻轻一撞,好似所有仇怨在这声相撞中烟消云散。

子?女总在疑惑为什么父辈留下的债要由他们来偿还?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因为成为了某个人?的儿子?或者女儿就要背负如此严苛的惩罚。

可?没有人?问过?他们这样的血亲关系是不是他们想?要的?因为这从来都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就像他们也没有必要延续上?一辈的仇恨一样。

既然一笑泯恩仇了,有些话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捏着,赵西和饮尽杯中酒,直接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对?沈宴宁有意思?”

“什么?”

席政错愕了半晌,看着杯璧上?一滴酒缓慢滑落,一时竟哑口无言。

他和沈宴宁?

怎么会呢?

愈想?愈觉得荒谬。他摇头笑了一下,径自倒了一杯酒,慢慢啜饮一口,酒体绵软,光滑,香气馥郁。

这句话就像是这个绵长漆黑的夜里,一句醉后无关紧要的问候。赵西和并没有深究问题的答案,只是和他说了一段往事?

那是19年?的一天,沈宴宁远渡重洋赶赴巴黎求学。孟见清在机场外等了一天,不是没想?过?死皮赖脸把?人?留下来,哪怕只是再陪他一阵子?也好。

其实那时只要一通电话,他就有时间,或许能把?人?留下来,但最后直到飞机起飞,他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大家都以?为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结果?第二天他搭乘了最早的一趟班机飞巴黎。

巴黎那么大,谁也不知道沈宴宁的落脚点在哪里,就像孟见清不知道他此趟的终点在何方一样。落地戴高乐机场的那一刻,他望着四面畅通的道路时才意识到,他根本就找不到沈宴宁。

她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决绝得令人?心?惊,仿佛要彻底从有他的世界里消失,而他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甚至没有一个她朋友的联系方式。孟见清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巴黎待了半个月,没人?知道这半个月里他做了什么。

他是被孟长沛突然召回京的。起因是孟见川被监察组的人?带去调查,那段时间恰逢严查,孟家处在风口浪尖上?,被人?推出来第一个卸磨杀驴。孟见清回国后为这些事?焦头烂额,总之,那是段兵荒马乱的日子?,让人?不由想?起起七八年?前,也是如此动荡不安。

都说七年?是一个轮回,不同的是七年?前,他痛失亲友;而七年?后,他痛失所爱。

即便如此,孟见清还是在奔波劳碌的日子?里抽出时间去了几?趟巴黎,这仿佛成了他人?困马乏的岁月里,唯一值得慰藉的事?,结果?当然是找不到。沈宴宁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身边没有人?知道她的踪迹。

孟见清去过?她学校好几?回,不知是不是天意作祟,竟然一次也没遇到过?她。再后来孟家的事?情?处理好,他大概是觉得两个人?真的没缘分,也就消停了,只留下惠北西街的书房里那厚厚一沓机票。

“那么厚的机票,”赵西和一边比划一边醉脸坨红地说:“要不是梁宵一不小心?发现,我都不知道三哥原来还是个痴情?的人?。”

“我告诉你,沈宴宁走那会儿我是真怕他要发疯。你是没看到,当年?廷言哥出事?的时候,他差点提刀把?人?给砍了。”

席政坐在他对?面,好奇又?遗憾地想?,今晚坐在这里听?这些故事?的主人?公应该是沈宴宁才对?。

赵西和打?了个重重的酒嗝,口齿有些含糊,继续说:“你别不信,三哥当年?还进过?警校呢。”

说起来,所有的事?都要从孟见清进警校说起。

2010年?,孟见清刚从哥大法学院毕业回国,按照原本计划本该进入涉外部门,但孟长沛却改了主意把?他送进了警校历练。彼时叶廷言还在警校做助教,孟见清进校后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表兄弟两人?在警校混得风生水起。但优秀的人?是会遭来眼红的,何况还是个只有背景没有经验的空降兵。

人?永远都不要高估人?性的善良,而低估人?性的残恶,所有人?在权力面前斗会变得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