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帝长长松了口气,在宫里设了隆重的宫宴为东澜使臣饯行。
席间觥筹交错,自然是一番宾主尽欢的场面。
昭武帝以为东澜摄政王离开之后,郁棠没了靠山既然定下了两国友好盟约,想来边关不会再驻扎太多兵马,对殷朝的威胁会少上许多。
这样一来,千里迢迢的路程下,远水救不了近火,东澜国力再强,总不可能每次都及时地把手伸过来,干涉殷朝内政,这样一来,郁棠多多少少都该有所收敛。
然而并没有。
这些日子不动声色之中,朝堂上已经多出很多不太熟的面孔,太傅站在左相的位子上,他的长子占着户部尚书一职,礼部和吏部早已是郁棠的支持者之一,殿上半壁江山都是半路投靠郁棠或者郁棠提上来的人。
重华宫外侍卫是郁棠心腹。
在帝位上坐了二十多年也猜忌了二十多年的昭武帝,至此终于被完全架空。
朝堂上众臣以郁棠马首是瞻。
但这样还不够。
因为昭武帝总是不合时宜地想重新拿回属于皇帝的权力,他会在朝堂上怒声质问:“放肆!你眼里还有朕这个君父吗?!”
他会歇斯底里地怒骂:“郁棠,朕还没死呢!你现在就想一手遮天了吗?!”
郁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躬身请罪:“儿臣知错。”
她确实错了。
错在没早点让他殡天。
不过不用着急,她很快满足他的愿望。
七月中旬的天气有点反常的闷热,不但热,还让人生躁,昭武帝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请来太医诊脉,太医开了一些静心安神的方子,让宫人在寝宫里多加一些冰块,去去殿内的燥热之气。
可吃了药病情却不见好,还一日日加重。
郁棠去寝殿给他请安,站在床沿,望着躺在床上憔悴虚弱的昭武帝,“父皇龙体不适,这几天就好好养身体,朝堂上的事务由儿臣全权做主,父皇不用担心。”
“你……你这个孽女!”昭武帝颤巍巍地伸手指着她,眼底的恨意再也隐藏不住,“你私通外敌,架空朕的权力!郁棠,你真以为一个女子能坐稳江山?朕告诉你,你……你做梦!咳咳咳咳……”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猛地起身剧咳起来,喉咙里一点腥甜味溢出来,骇得昭武帝脸色煞白。
他不安地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果然看见雪白的帕子上沾着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咳血?
“父皇如此恨我,是因为我夺了你的权力,还是因为我让你杖杀了裴修竹?”郁棠垂眸俯视着他的狼狈,眼神冷戾无情,像是在看一只丧家之犬,“裴修竹确实生得好看,可依儿臣的眼光来看,也没好看到成为红颜祸水的地步,他怎么就能让父皇对他如此宠爱呢?”
郁棠弯下腰,轻声问道:“是因为他床上功夫了得吗?”
昭武帝大惊,猝然抬眸:“孽障!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咳咳咳!咳咳咳咳……”
没骂两句,他又开始剧咳起来。
撕心裂肺的咳嗽回荡在偌大的寝宫里,可不管是外间站着的宫女还是殿外当值的侍卫,竟无一人进来关心询问,就连昭武帝的贴身大太监曹勉都不见了踪影。
郁棠站直身体,拂了拂袖子:“父皇珍惜一下最后的几天时光吧,儿臣会替父皇好好打理这个破败的江山。”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开。
“郁棠!郁棠”身后响起咬牙切齿的怒吼,带着几分无能无力的恐惧和挣扎,“你给朕回来!朕命令你,回来!”
郁棠抬脚跨出门槛,冷声吩咐:“父皇龙体抱恙,除了胡太医和张太医,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
离开重华宫,郁棠径自去了勤政殿。
看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随手拿起一本翻看起来,须臾,她道:“请太傅大人和诸位尚书过来议事。”
勤政殿里伺候的小太监低头领命:“是。”
郁棠放下奏折,转头吩咐掌印太监把玉玺拿来:“父皇龙体抱恙,即日起由本宫全权监国摄政,直到父皇龙体康复为止。”
掌印太医权力不小,跟皇帝的贴身太监曹勉职位相当,是皇帝最信任的太监之一。
如今宫里风向如何变化,这些伺候帝王的太监们心知肚明,没人敢拿脖子上的脑袋冒险,赌郁棠是否敢杀人。
毕竟这位太子没做太子之前,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公主,要一个太监的命轻而易举。
皇上龙体抱恙的消息,很快通知到朝臣耳朵里,晋王预感到了不祥,匆匆抵达寿安宫求见太后,把消息如实禀报,并提心吊胆地求太后想想办法。
太后怔了好半天,闭了闭眼:“事到如今,哀家也无能为力了。”
晋王脸色煞白,眼神却是阴冷刺骨:“难道就真要让一个名声不好的公主坐上皇位?皇祖母,孙儿不服,孙儿隐忍这么多年,筹谋这么多年,到最后……竟是如此结果吗?”
太后面色阴郁:“这是你父皇的错。琰儿,谁让你摊上这么一个父皇呢?”
“可是我不甘心”
“不甘心?”郁棠抬脚跨进门槛,懒洋洋一笑,“晋王这是想谋权篡位吗?”
晋王吓得直接跌倒在地:“郁棠,你……你你你你来给太后请安,竟连通报的规矩都没有了?你眼里还有太后娘娘吗?”
“瞧你那怂样。”郁棠冷冷一笑,“来人!晋王对本宫大不敬,心怀不轨,有不臣之心,即日起,幽禁晋王府,没有本宫命令,不许他再踏出王府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