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有些脾性,但多年下来,总是收敛很多,亦不在人前那般说话。顶多是不屑理人。今日这般,在玉萝眼中,便是他发了好大的脾气。

谢韫铎垂眼看她,薄唇微抿:“那殷太傅当着诸同僚、夫人的面与同你拉拉扯扯,他这般作态我若平心静气,该担心的人便是你了。”

玉萝忙不迭道:“殷太傅并未同我拉拉扯扯。我本立在一旁赏花,也不知他何时来的。初时,他唤了几声,我并未在意。后来方听清楚他唤的是‘娇娇’,且就立在我身侧,小心翼翼地对着我唤。我吓了一跳,抬眼望他,见他那般悲喜交加的神情很是古怪。我不识得他,正欲避开,他情急之下许想出手阻止,你便将他推倒在地。夫君,看他那样……太傅亦是可怜人,你莫要再生气了。”

“你觉得他可怜?”

“如何不可怜?听闻他与他夫人自小青梅竹马的情谊,新婚燕尔,夫人便先去。这么多年过去,他却自欺欺人,不肯再娶。执意说自己夫人还在世。这般自欺的活法,当真是闻所未闻。”

他面上露出几分古怪的笑意:“宜人很是羡慕这般青梅竹马的情谊?”

玉萝见他笑得这般,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不想惹他不快,道:“倒也不是羡慕,只是替这对有情人惋惜罢了。”

他携了她手,放唇边亲一亲,道:“同他相比,我倒是有幸,得夫人多年陪伴,不离不弃。”

她盈盈一笑,语带一丝羞涩:“我一介平民之女,父母将我卖入太尉府为婢,承蒙大人不弃,令我常伴左右。后大人迎娶我入门,我至今仍自叹何德何能。”

她嫁给他不足一年,难改旧习,时不时称他一声“大人”。因着自感身世,在他面前难免生出一些卑怯来。

他搂她进怀,又亲她脸颊,鬓发,道:“夫人不必妄自菲薄。”

翌日晚间,他书案上便出现了一封信函。

当夜,太尉书房的烛火亮了一夜。

苏氏女玉萝,金陵国子监司业苏正礼之女,祖籍诸暨。外家杨氏,绍兴府首富。

除了其父苏正礼、其母杨氏生平,又附上苏氏玉萝平生大小事。

他目光落到那“嫁予临安殷家长孙殷谦为妻”时,忍不住将手边玉镇纸砸了出去。

“闺名娇娇”,他复念上数次,“玉萝,娇娇。”

殷谦辗转了一夜,心急如焚,次日却仍公务缠身。

朝堂上见了谢韫铎,看对方一脸淡漠,他却百爪挠心。好容易挨到休沐,他一早便乘马车来到太尉府前,递交了拜帖。

门人收了拜帖,恭恭敬敬将他迎进去,上了茶点,大管事来告知,太尉不在府内,昨日已同夫人去了别业。

殷谦只得无功而返。

如此数遭,谢太尉仿似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任凭太傅大人怎么围堵,皆被他走脱。

从前月6 <玉萝娇(蜜姜)|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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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月6

可比耐心,还有谁比得上太傅大人呢。

那般卷帙浩繁里磨砺过几多枯燥岁月,又薄衾寒簟捱过多少个孤苦之夜,便也不在乎眼下区区几日。

终有一日,太傅大人的马车在太尉夫妇的马车前停下,拱手对谢太尉道:“太尉大人,还请拨冗一谈。”

二人就近寻得一处茶楼,进了雅间。

茶汤清浅,水汽袅袅。

太傅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手心送出一物,是一份合婚庚帖。

上书“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诸语,下书苏玉萝与殷谦之名姓以及生辰八字。

“殷太傅,这是何意?”

“太尉大人,十年前,我妻苏氏玉萝进京投奔于我,乘船在山东滕县河道内落水失踪。十年来,我苦寻无果。却是本月初,在帝后大宴群臣之时瞧见她忽现人前。我方欲上前问话,便被太尉大人推倒在地……”

“砰!”桌上杯倾茶倒。

谢韫铎再难忍下,不愿听殷谦说出其他,道:“还请太傅好生说话!你那妻子寻不着,倒是寻到旁人的妻子头上来了?殷太傅,好个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太尉大人何必动怒。以大人今时今日之势,想要查证殷某所言是真是假,易如反掌。大人何不遣人好生察验?”

“呵!我不知太傅口中的苏氏玉萝是何方人士。内子乃山东籍谢氏之女。太傅今日所言,谢某只当未曾听过。恕不奉陪。”

言毕,他推门而出。

殷谦见他这般,心中了然,道:“你能阻止她见我,你竟也要阻止她见自己父母么?她一时不记前事,难道能一世不记得吗?你不该这般欺瞒于她。”

谢韫铎顿了顿,仍是脚步不停下了茶楼。

玉萝在马车中等了不多时,便见谢韫铎脸色沉沉地向这边走来。

自两年前回京,玉萝鲜少见他脸色这般难看。想他遇到了朝堂上的麻烦事,道:“那位太傅找夫君麻烦了?”

他望向她,把她鬓边散乱的碎头发理了一理,道:“那人有些魔怔,日后你若遇见他,莫要与他待在一处。他若是同你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你也莫要听信他。”

玉萝听他这话,自是古怪:“他作甚要寻我说话。说甚奇怪话?”

“总之你记下我今日所言,可好?”

玉萝应下。

这日晚间,二人回了正院,皆早早歇下。

谢韫铎搂着玉萝,看她脸发呆。玉萝见他这般,道:“作甚这般看我?”

“看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