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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杨润表兄?”
县衙后堂,看着被燕宁领进来正拘谨站在一旁的杨钊,顾府尹拿着杯子的手一抖,惊声诧问:“燕姑娘,这?是当真?”
不是顾府尹不相信,而是这?事儿未免也太凑巧,杨润前?脚才出事被灭门,后脚表兄就找来了,不是说杨润老?家?在浚县么,他又没往益州传信,这?位表兄是如何得知?消息找来的?
而且,既然是表兄弟,怎么感?觉和杨润长得一点都不像呢,顾府尹记忆中的杨润模样斯文还有些矮小,可面前?这?男人却五大?三?粗长得魁梧,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亲戚关系的样子。
虽然人是燕宁领进来的,但她却不打包票,听顾府尹问,燕宁耸了耸肩,干脆摇头:“不知?道,反正他说他是,这?是他的身份文牒和路引,我?方才看过,是真的,确是出身浚县无疑。”
说着,燕宁直接就将手中捏着的物什递给顾府尹,自己则走到一边寻了把椅子坐下,刚一坐下,手边就多?了一盏茶,燕宁:“?”
岑暨若无其事收回递盏的手,见燕宁看来,他眨眼,低声:“已经温好了,不烫,可以直接喝。”
见岑暨巴巴盯着她,一副“我?是不是敲贴心,你快夸夸我?”的隐蔽自得模样,燕宁嘴角抽了一下,忍住想要扶额的冲动,心中暗忖,好家?伙,她貌似也没怎么调|教啊,怎么这?厮还无师自通贤夫煮父技能。
茶都已经递手边了,燕宁琢磨着是非喝不可,不然万一某人又玻璃心可咋搞,燕宁心中吐槽,脸上却是粲然绽笑,也不说谢,直接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而后将茶杯往岑暨那边一推,努嘴:“一杯不够,再满上。”
岑暨眼中荡开笑意,对燕宁理直气壮将他当添茶丫鬟使的行为不见丝毫不悦,果然就又执壶给她倒了一杯,怕太烫一时无法入口,岑暨略一思?忖,干脆就将自己的那杯也给推了过去,小声:“我?没喝。”
燕宁:“......”
燕宁表情一言难尽,要是没记错的话,刚才进来的时候你就正端着杯子在喝水叭,真当她眼瞎呢,燕宁似笑非笑瞥了岑暨一眼,也不揭穿他这?种浑水摸鱼试图夹带私货的行为,轻哼一声,在岑暨心虚目光中将自己的那杯给挪了过来,淡定:“自己留着吧你。”
岑暨:“......”
岑暨佯装无事,镇定端茶轻抿。
无人注意两人暗戳戳互动交流小动作,看着拘谨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的自称是杨润表兄的杨钊,顾府尹掐了掐眉心,放下手中户籍文书,仍有怀疑,直接就问:“你如何能证明你就是杨润表亲?”
身份文牒只能证明杨钊本?人身份,却无法与杨润进行关联,就冲两人这?天壤之别外表差距,顾府尹实在是没办法将杨钊跟杨润联系起来。
对上顾府尹怀疑审视目光,杨钊神情有些僵硬,他只是一个行脚商人,平常见过最大?的官也就县令,而这?里头坐着的个个都是大?官,杨钊不禁还有些腿脚发软,甚至都有些后悔不管不顾找上门来。
杨钊知?道仅凭自己一面之词怕是难以让人相信他的身份,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忙道:“回大?人话,小人因年岁与杨润相差不大?,幼时曾在一起玩耍,小的记得约莫是六七岁的时候,杨润和村里的一帮孩子玩耍,结果不慎被绊倒在石头上嗑了满脸血,额头上留了块疤,虽说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但细看还是能看出受伤的痕迹...”
杨钊好不容易想到他与杨润关系匪浅的证据,却不想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众人正一脸诡异地盯着他,那样子就像是他说了什么天方夜谭,杨钊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不禁变得惶恐起来,结结巴巴:“各,各位大?人,敢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大?发了!
想到方才在停尸房里见到的杨润那被烧的宛如黑炭连亲爹妈都认不出来的尸体,众人表情一言难尽,讲真,都烧成这?样了,还真看不出来额头上有没有留疤。
顾府尹虽然之前?见过杨润,但也记不清这?种小细节,他沉默了一下,看向?刚被喊进来的师爷章远:“你家?县令额头上有没有疤痕?”
“啊?”
章远一愣,见顾府尹等人都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这?儿知?道答案,章远还有些紧张,努力回想了半天,方才有些为难地答:“回大?人,这?小的还真没注意。”
谁家?下属敢一直盯着上司的脑门看呐,况且这?个杨钊不是都说了么,留疤还是六七岁的时候,二三?十?年过去,疤也该淡了,不留心只怕压根就看不出来。
身份自证失败,压力再次给回到杨钊,见他一副不知?所措仿佛要急哭的模样,燕宁转了转茶杯,好心提醒:“你仔细想想,杨润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标志?”
虽然这?问题貌似是有些难为人,但总不能仗着死人不会说话就随随便便给人认亲,尽管杨钊这?令人喷笑的口音已经证明他缺失来自浚县无疑,跟先?前?那个叫许凡的衙差模仿的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深得精髓,总之,若杨钊不能说清他跟杨润的表亲关系,是不会让他进去吊唁的。
杨钊抹了把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努力回想,在被连续否定了背上有胎记,臀部被大?鹅叼过兴许留疤等一系列体表特征之后,还真让他又想出来了一条:“小的记起来了。”
杨钊“啊”了一声,急道:“大?概是十?一岁那年,姨母外出做工,主人家?给了一兜子核桃,因先?前?没见过,不知?道核桃要用石头锤,杨润就直接用嘴咬,结果不小心嗑崩了半颗牙,好像就是右上倒数第三?颗,我?当时还笑话他来着...”
“牙?”
“对。”
杨钊重?重?点头,略有踌躇:“这?个应该能证明了吧?”
牙齿是人体最坚硬的结构之一,虽然火化也能将牙齿烧成灰,但相比于表面肌肤,一般温度并不能将牙齿完全烧掉,燕宁记得刚才验尸的时候杨润的牙齿貌似还在,只是这?倒数第三?颗牙...燕宁看向?章远,询问:“章师爷?”
章远木然:“...小的不知?道。”
这?是牙欸,他得有多?大?的胆子才敢掰开自家?县令的嘴看牙???
行叭,燕宁遗憾收回目光,见状,同样在旁候着的曹仵作连忙就主动请缨:“燕姑娘,小的这?就去看。”
燕宁朝曹仵作竖了个大?拇指,欣然颔首:“那就有劳你了。”
曹仵作紧赶着去看尸体牙齿了,杨钊也浅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被灭满门的杨润,杨钊又不禁悲中从来,哽咽着声音:“...小的与杨润多?年未见,本?来还想着说这?回既然来并州做生意,或许还能与杨润见上一面,却没想到如今竟就已天各一方,到底是哪个遭天杀的竟下此毒手。”
杨钊抹了把泪:“各位大?人,您们一定要为小的表弟讨回公道啊,有不少人都说定是杨润当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遭人怨恨所以才灭门,还有背地里骂杨润狗官的,但小的知?道,杨润是个再良善不过的人,他曾立志要当个为民谋福的好官,是断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有小的姨母,她一个人靠做针线辛辛苦苦将杨润拉扯长大?,连眼睛都熬瞎了,好不容易杨润有了出息,将她接来享清福,这?才过了几年,怎么就...”
“不是,你先?等等。”
杨钊哽咽感?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燕宁打断,只见燕宁秀眉拢起,怀疑:“不是说杨润母亲身体不好不能长途跋涉,所以一直留在浚县由族亲供养吗,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杨润他娘很早就被接来永丰县了?”
“啊?”
杨钊先?是一愣,随后就瞪大?了眼:“不可能啊,姨母怎么会在浚县,早在杨润当官后的第二年姨母就被他接过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他的媳妇若婉,去接的人据说是永丰县的师爷,这?事儿村里人都知?道。”
师爷?
众人立马看向?章远,是他去接的?
接收到众人询问信号,章远一惊,差点直接从地上跳起,慌忙摆手:“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我?从来都没出过永丰县,更不用说去浚县接人,这?事儿永丰县上下衙差们都可以作证,而且我?也从未听说县令之前?已经在浚县成过亲,县令夫人是本?地秀才的女儿,县令府上也从未有过什么老?夫人。”
“这?不可能!”
听到这?儿,杨钊是真急了,也顾不得许多?,高声驳斥:“明明就是杨润派来的人,说是专门来接姨母和若婉的,这?事村里人都可以作证,而且杨润与若婉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感?情那么好,甚至为了让若婉安心,早在杨润赴京赶考之前?两人就拜了天地,预备等杨润高中之后再大?摆宴席,杨润绝不是那种负心薄幸之人,怎么会弃若婉不顾另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