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帅营里,如今的帅营,自然不是昔日的草台班子可比了,宽敞明亮的大堂,舒适的长榻,已经挖了坑道到了冬日还能烧地龙。
他喝了一口从京城带过来的高山云雾茶,只觉得茶香沁入心脾,驱散了些许的烦躁,缓缓开口道:“如今北冥王行踪不明,但谈判不可一拖再拖,总要向朝廷复命,依你们二人之见,什么时候终止谈判为宜?”
方天许和齐麟眼角余光交汇,他们心里自然有数,王爷不是失踪,也不是躲起来,他是带人潜入沙国边城营救戚肆。
只是元帅交代,不可告知王彪,王彪性子浮躁,如果知晓了此事,谈判的时候很容易露出傲慢与不重视的态度,这就很容易让维克多察觉。
维克多在南疆战场上泡了这么久,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勇猛谨慎,敏感多疑,王彪是斗不过他的。
“问你们话呢。”王彪皱起眉头,“如此紧张的局势,你们发什么呆呢?”
齐麟心想,这算得什么紧张的局势?打仗那会儿,经历过多少次紧张的局势?
但齐麟肯定不敢这么说,虽他不服王彪,但当今指派过来的居元帅之位,他怎敢不敬?
“元帅,末将认为不若再拖个十天半月,再来几轮谈判,起码叫世人知道,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王彪摇头,“十天半月太久了,维克多已经不耐烦,上一次的谈判你们也看见了,他现在迫切地要得到一个答案。”
方天许道:“元帅,管他耐烦不耐烦,我们先拖着,皇上给您的旨意是让您谈,但最终下决定的人是元……王爷,我们要先找到他,找到他了,他是直接回绝还是真用一座城换回戚肆,那也由他来做主,当然,末将这样说也是为元帅着想,免得元帅遭百姓唾骂。”
齐麟也道:“是啊,元帅,毕竟不管做什么决定,百姓一旦知晓都会骂的,民愤过重,皇上不得不用元帅来平息。”
王彪虽无什么作为,但也不是傻子,他们两人跟了宋国公许久,又跟了北冥王三年有多,如今竟会为他着想而牺牲北冥王?这他是不信的。
他眸子一眯,“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帅啊?你们是知晓北冥王的下落?”
方天许拱手,道:“元帅,末将并不知道王爷的下落,自然,末将也不会害王爷,只是王爷到底不在军中,且又是皇上的亲弟弟,皇上定会保他,但元帅则不然了,而末将也很清楚,如今是跟着元帅,而不是跟着王爷,自然是为元帅着想的。”
王彪斟酌片刻,眸色闪过一抹冷凝,“五天,五天之后,我会跟维克多说,北冥王主张放弃,你们从旁作证。”
方天许和齐麟一惊,五天?而且还要对维克多说北冥王主张放弃,那岂不是叫维克多知道王爷来了西蒙?
五天,王爷能救出戚肆吗?
第535章 愚蠢啊
京城。
宋惜惜在刺客入将军府的第四天,被传召入宫,在这之前,京兆府没有人过来问话,京卫和巡防营也没来过。
宋惜惜也没觉得奇怪,毕竟这件事情京兆府和巡防营根据将军府的信息来调查,调查得有个脉络才会禀报皇上,这个时候皇上才会传召她进宫去问。
就在宋惜惜入宫的时候,养了几日伤的战北望终于从床上挣扎起来,直奔易昉屋中而去。
这口气,他憋了几天,只是身上的伤虽是皮外伤,可到底十几剑,不得不卧床养伤。
否则他一个武将若落了病根,就彻底失去了价值,甚至当个京卫都不可能了。
易昉也躺了几天,她伤势较轻,其实早便可以下床,但她不想动,这府里人人都拿她当仇人看待,连下人看她的眼神是有怕又厌恶。
一日三餐,喝药,是没有人敢断她的,她和战北望是皇上赐婚,他们也不敢休了她。
经此一事,她知道战北望对她算是彻底冷了心,往日的那点情分,也不复存在。
所以,当战北望怒气冲冲地闯入,她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战北望把她从床上拽起来,铁青的脸布满阴郁和愤怒,咆哮道:“你为什么推我出去挡剑?大难临头你想的就是让我去死?这就是你所谓的为我们未来着想吗?”
易昉冷冷地看着他,“刺客不杀你,我才会推你出去,你以为我真要你替我挡死吗?那晚的刺客就是奔着我来的,但他却对你手下留情了,你想过为什么吗?”
战北望把她重重地摔回床上,“不要试图对我诡辩,我已经听厌了你那些谎话,那晚的情况,就算刺客不想杀我,我也躲不过去,你推我出去的时候攥住了我的双臂,我连抵挡的能力都没有,易昉,你好狠的心肠。”
“我歹毒?你愚蠢!”易昉撑着身子坐在床上,仰起头也满脸的愤怒,“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刺客只奔着我来而不杀你?为什么在危急关头,宋惜惜出现救了你?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你被几把剑刺过来的时候,她的桃花枪飞了过来,谁人能做到人未到,武器先到?只能证明一点,她早就来了。”
“你又想说什么?”战北望立于床前,看着这个让他失望透顶的女人。
易昉大吼,“我想说,你没有脑子,那些刺客分明是宋惜惜派来的,她要杀我,所以刺客才会对你手下留情。”
“你放屁!”战北望气得扬起了手,朝着她想一巴掌就甩下去,但巴掌停在了半空凝滞了片刻,他没有打下去,只是冷冷地道:“如果是宋惜惜,她为什么不把那些刺客不直接杀了?反而要留活口让二叔带回京兆府?是你杀了那些刺客,是你怕那些刺客是西京人,你怕追查鹿奔儿城的事。”
“易昉,你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你心虚得很,你知道在鹿奔儿城犯下的乃是大罪,你滥杀无辜,与禽兽畜生无疑。”
易昉哈哈哈笑了起来,笑毕,她揉着眼角的泪水,“愚蠢,真是愚蠢啊,战北望,她的计谋成功了,没错,我是心虚,我是担心那些是西京人,可当掀开他们的面罩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宋惜惜的诡计,她一直恨你们呢,但不用报复的手段对付你们,她要你们将军府全家对她感恩戴德,你看,你现在就上当了,你甚至还觉得她心里有你,战北望啊战北望,你怎会愚蠢至此?”
第536章 唯余失望
战北望看着她笑,看着她嘲讽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却丝毫无动于衷,“如果你没有同我说你希望成功只为我们未来着想,没有那一番虚伪的话,我如今会信你,但易昉,现在我宁可相信一条狗,也不会相信你,从一开始你就骗了我,鹿奔儿城的事我再三问你,你都不肯同我说真话,事情败露了你也是遮遮掩掩,现在还想煽动我去怀疑宋惜惜?”
他俯身凑近她,语气冰冷不齿,“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你记得你那晚的丑态吗?你只顾着自己逃命,直奔文熙居,把王清如和两个侍女阻挡在门外,不管她们如何敲门你说不开就不开,我说错了,那不是丑态,那是你的自私和冷狠,你以为你跟王清如说的那番话便可让所有人都相信?我一个字都不信,锦儿悦儿和那些侍卫本来都不用死的,只要你不去文熙居,你同我一起迎战,哪怕我和你都被刺客杀了,我也心甘情愿同你赴死。”
他慢慢地直起了腰脊,“但你没有,你选择逃去文熙居,你选择连累府中的人,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在你看来,如同草芥一般,别忘记锦儿和悦儿也是女子,你对女子的大爱呢?说的时候震耳欲聋,做的时候心狠手辣,这就是你,自私自利又毒如蛇蝎。”
易昉的面容有瞬间的僵冷,仿佛不相信他如今竟是不好糊弄了。
她哼了两声,一脸的无所谓,“随便你怎么说,只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会深思,宋惜惜为什么会知道将军府有危险,为什么会来救将军府,莫要跟我说她是练武之人,古道热肠,愿意摒弃前嫌,不顾危险也要救你们一家子。”
“不顾危险?”战北望轻蔑地看着她,“对你而言是危险,对她?她是用了几招解决那些刺客的?你看见了吗第一女将,还说她无法撼动你的地位,你不害臊我都替你臊得慌!”
“战北望!”易昉终于怒了,气急败坏地吼,“你既如此轻贱我,去找你的宋惜惜,你不是问她心里还有没有你吗?去啊,把谢如墨打败,把宋惜惜抢回来,我这平妻的位子,拱手相让。”
战北望冷冷地看她,“我那句话踩到你的尾巴了吧?戳到你的痛处了吧?你在乎的从来只有你所谓第一女将的位置,可笑的是,宋惜惜从来不放在眼里,你在乎的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易昉站起来一拳头挥在他的脸上,歇斯底里地大吼,“滚,给我滚出去。”
她的手臂受伤,这一拳用尽里全力,也把她手臂上的伤口给崩开了,鲜血染了她的袖子。
战北望只是伸手揉了一揉自己的脸颊,漠视她手臂上的溢出来的血,“做过的坏事是有报应的,我有我的报应,你也会有你的报应,小心被你屠杀的西京村民,夜夜来向你索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