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方棉闭着眼睛,没说话,像是睡着了。

梁遇衡知道他没睡着,方棉难受的时候总会闭着眼睛,好像这样假装睡着就会减少一点难受。冬眠里的动物也是这样,在冬天里藏在地下,像是睡着了一样,这样就能减少他们的身体消耗。

他伸手去拨弄方棉浓密的睫毛,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到要飞走的蝴蝶。碰了几下方棉也没有什么反应,久到梁遇衡以为他真的睡着时,方棉突然说:“我这样的是不是不会活很久?”

可能生病了的人心理防线都会弱一点,连方棉也会胡思乱想,甚至会把想到的都说出来。

他声音一直都很微弱,可这几个字却无比清晰地落在梁遇衡的耳朵里,甚至心脏都剧烈跳动了一下,梁遇衡从来不会想这种事情,也不敢想,赶紧说,“别乱想了,棉棉,你一直都很健康。”

有眼泪从方棉眼角流出来顺着鼻梁往下掉,“那为什么我总是会生病?”如果他一直这样,梁遇衡会觉得他很麻烦吗?

“没有。”梁遇衡去哄他,“只是因为我没有照顾好你,是我的问题。”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正在微微颤抖,这份微弱的颤抖却带着梁遇衡的心脏一起,像被石头从四面八方的砸过来,摇摇欲坠。梁遇衡搂紧了人,又像是对自己说,“你只是跟他们不一样,因为你是捧在我手心里养的花,你见过花园里的花对不对?那些最珍贵的最珍惜的花朵碰到多一点的水分都会枯萎,但事实上它们的花期很长,开花只是需要一个适宜的环境而已。”

“是……是吗?”

那如果那些珍惜的花离开了适宜环境的花房,该怎么办?方棉手指紧紧抓住梁遇衡的衬衣,如同花盆里的花朵根系紧抓着供给养分的泥土。他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依附谁而去活着,方棉的活着和死去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梁遇衡把方棉从冬眠里叫醒过来了,方棉就只能依靠梁遇衡了。

“是,没有骗你。”

梁遇衡去吻方棉闭紧的眼皮,方棉一直都在害怕,眼皮下的眼珠也在轻轻颤动。他说了很多遍是,害怕方棉不相信。

“棉棉,你在害怕,害怕什么?”梁遇衡轻声问。

方棉摇头不肯说。喉咙就像是坠了千斤重的东西,吊着他的嗓子说不出来话,他的身体很痛,比任何时候都要痛一万倍,胃里好像又有东西翻涌着,但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脸庞被手捧了起来,鼻尖充盈着新鲜的空气,他听见梁遇衡叫他睁眼,听到梁遇衡认真无比地说,“棉棉,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爱你。”

方棉睁开了眼睛,流动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见过无数次的面孔近在眼前。

“一直都很爱你,以后我们还会结婚,你想的话就带你去全世界去玩,给你买全世界最珍贵的礼物。星星也可以,月亮也可以,你觉得开心就好。”

“我会让你健康地一直幸福地待在我身边,一直到我们老去。”

梁遇衡低声问他:“宝宝,你不相信我吗?”

第15章 15

连着方棉生病的好几天外面都在下雨,绵密的,天空也阴恻恻的,像变了脸的人。

中午喂完方棉药之后,梁遇衡就陪着方棉一起午睡,可能是药剂有催眠的作用,方棉很快就睡着了,贴着梁遇衡发出绵长的呼吸。

梁遇衡宽大的手掌搭在方棉那一截纤细的腰上,沉沉的压重感让人得到了所需要的安全,有半个小时,梁遇衡都没有睡着,只是用目光去描绘方棉睡着后平静的面容。

卧室里很安静,甚至能听到不算大的雨滴被风刮到玻璃窗上的敲击声,像是一段毫无规律的催眠曲。

梁遇衡最后还是感到眼皮沉重,缓缓闭上了眼睛。睡着前,他又把方棉往怀里贴了贴。

很常见的,梁遇衡梦到了方棉。

不知道他睡到几点,醒过来时床上就只有他一个人了,怀抱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心脏像是漏了一拍,他从床上弹坐起来去叫方棉的名字。

明明被他装饰的算是温馨的卧室这会竟有种空荡的感觉。

梁遇衡从床上下来,要去下楼叫张妈时听到了衣橱里细微的动静,哗啦一声他拉开柜门,发现方棉正站在两面柜子中间的空地毯上,身上穿着那件梁遇衡最喜欢的真丝白色吊带睡裙,明亮的灯光下两片蝴蝶骨突出来。他侧背着梁遇衡,目光落在衣柜里挂的一件一件衣服上,像是在挑选。

找到了人梁遇衡却没放下心来,好像更吊着了,很奇怪。他上前从背后抱住方棉,低头侧脸贴着方棉的耳朵,方棉柔软黑亮的发丝摩挲着他的脸庞。

“怎么不睡了?在衣柜里干什么?”

方棉低头去解梁遇衡交叠的手,解开了转过身来,瞳仁在顶头的灯下照的很清澈,他歪了歪头,“我想找出来几件最喜欢的衣服。”

“干嘛要找出来?”

“……”

梁遇衡又问一遍,“为什么要找出来,棉棉?每一件都是我给你买的,你都很喜欢。”

方棉有些急,“不行,必须要找出来两三件,衣服太多我就装不下了。”

装不下?

梁遇衡也跟着急了,“你要带走?棉棉,要离开我吗?”说着,他就紧紧捏着方棉的肩膀,像是两把钳子,把人捏得直皱眉头。

“不走我还要一直留在这吗?”方棉看起来一点也不懂梁遇衡的着急,除了被捏疼,他脸上只剩下一点疑惑,慢慢地说,“这里又不是我的家,我迟早都要离开这里,你不知道吗?”

梁遇衡整个人都慌了,只想把人挽留,“你当然是一直留在这!这是你的家,是我们两个人的家!”

方棉低下头,又突然哭泣起来,呜呜咽咽,“我们两个没有家啊,你不爱我,我们也没有孩子,我以后肯定要离开你了……”

“不是!我爱你!我爱你!我说过了很多遍了!”梁遇衡如一头暴怒的狮子,第一次冲方棉吼了起来。方棉怎么总是听不懂他说的话,现在还要离开他!方棉这么娇气,离开他了会有人能把方棉养好吗?手心里滑腻的皮肤触感不断刺激着梁遇衡的神经,只想把人锁在卧室里,不让人有离开他的机会。

可双臂紧紧箍住的人却像是一指流沙,逐渐从梁遇衡有力的手臂间逃了出去,梁遇衡抱得越紧,方棉却流得更快。

“对不起。”方棉说。

“方棉!”梁遇衡眼眶发红,叫这个狠心的人。

胸膛被人用手心绵软推了两下,梁遇衡猛地睁开眼睛,方棉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近在咫尺,委屈地说,“你勒得我好疼,腰断了……”

他第一次切真实意懂得失而复得是什么感觉,从胸口吐出一口气,手臂松了劲,揉着方棉被掐痛的腰,又突然去亲吻方棉的柔软湿润的嘴唇。睡午觉之前,他给方棉涂了层透明质地的唇膏,带着点草莓的甜味。

像是急切的需要着什么,他进去搅着温热的口腔,像吃糖一样吮吸方棉柔软的舌头,把人吸得浑身都麻。方棉还没好透,总感觉呼吸都不顺畅,被人按着强烈的湿吻几乎有些承受不住,后脑勺直往后躲,被梁遇衡一只手掌捧着,手指插入发丝,挣着发根不容退后。

方棉又惨兮兮地哭起来了,不仅是因为呼吸不上气,还因为梁遇衡太凶了,扯得他头皮疼。

梁遇衡听到他不满的哭声总算松了嘴,去抹他刚掉下来的两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