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名秋见她发了脾气,连忙安慰她,但是仿佛没什么用,张玲翻过身睡了,没有再理会他,第二天也没有好脸色,李名秋只得保持了沉默。

她沉浸在小说故事里,没有注意到李名秋的情绪。正好李名秋心情低沉,也不想搭理她,怕她问来问去,他早出晚归的工作,过了几天,张玲跟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里说起了家中的事,问水元怎么样,问他工作怎么样。李名秋知道她这个电话只是想确认自己有没有生气,也就笑微微的跟她聊:“没事……”

李名秋不想探究太多的东西,也不想跟张玲闹矛盾,然而到底还是心事重重。他心事重重的回了宿舍,发现水元也心事重重,水元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李名秋脱了外套,点火煮饭,水元慢吞吞的挪过来,仿佛有话要说。

李名秋看她怪怪的,一边下面条,一边道:“干什么,有话就说。”

水元别别扭扭的,在他旁边磨磨蹭蹭,手抓抓脑袋,摸摸耳朵,道:“那个,我把你的书看了,我看完了。”

李名秋道:“放那吧。”

水元扭扭捏捏的,站在他背后,不大自在的说道:“你哪弄来的这种书呀,要是在我们学校里,被人看见了,要去告你的,肯定要挨批斗的。”

李名秋是懂她的意思的。当初在北京,这本书就给他招了麻烦,本来那书已经弄丢了,上次去图书馆找资料,意外在尘封的旧书架看到,封皮都坏了,好像也没人知道,他想起自己当初还没有看到结局,就忍不住弄了回来。

李名秋道:“我没看完,收起来吧。”

水元道:“那我给你拿回家放着啊,要是放在这里被人看到了不好的。”

李名秋屋子里平常是不会有人来的,不过他还是答应道:“你拿回家去吧,我最近忙,也没工夫看。”

水元道:“那我拿去了。”

水元心里藏了根刺,好像窥探到了李名秋心里的秘密。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一本书,男女主人公的悲剧命运让人同情,尽管她知道这本书所描述的内容有些“大逆不道”,主人公竟然不是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而是一再的背叛革命,加入反革命,疯狂的反对布尔什维克。文中还有很多对布尔什维克红军“抹黑”的内容,让她十分震惊。

葛利高里不但是个反革命,而且还一而再的背叛他的妻子,爱他的情人。他的妻子很爱他,因为他跟情人私奔,伤心的两次自杀,最后送了命。可是水元又挺同情他的,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有两段话让她印象深刻,一段是葛利高里第一次和阿克西妮娅私奔前,跟他的妻子娜塔尼亚说:“你简直象一个陌生人……你就象这个月亮一样:既不冷又不热。我不爱你……”一段是他回道自己的经历,说:“我从1917年起走的就是一条弯路,我象醉汉一样摇摇晃晃……从白军里逃了出来,但是也没有靠拢红军,我就象冰窟里的粪球一样漂来漂去……我怀着很大的热情为苏维埃政权服务,可是后来这一切都变了样子……在白军的司令部里,我是一个陌生的人,他们始终对我怀疑……可是后来在红军里也是这种样子。”

女主人公阿克西妮娅是个很可怜的女人,她被亲生父亲强奸,嫁人之后被丈夫虐待。葛利高里的爱让她感觉到了生命的快乐,毅然决然爱上了他,不顾别人说闲话,不顾丈夫打骂,坚定的同他私奔。可是葛利高里参军之后,她失去了女儿,寂寞痛苦,又和另一个男人发生了关系,葛利高里愤怒之下抛弃了她,又回到了妻子身边。水元想着觉得怪怪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同情一个“坏人”,反革命,还有不甘寂寞的放荡女人,她心里感觉很不舒服。

她心里怀疑着:李名秋也看这种书?他也同情反革命,喜欢这种主人公?葛利高里又背叛妻子,又放纵,阿克西妮娅跟葛利高里私奔,又背叛他出轨。李名秋竟然也觉得他们是可以理解,值得同情的吗?

水元平常接触的都是三红一创,青山保林之类的,红日,红岩,红旗谱,青春之歌,保卫延安,林海雪原,还有什么暴风骤雨,铁道游击队,那类东西,从来没有看过这类型的小说,受到的刺激无疑是非常巨大的,以至于好多天,看到李名秋她都感觉心里怪怪的。

年底的时候,水元跟李名秋回到了林江村,准备过年。以往的时候李名秋是要去县城家里过年的,今年却意外的没去,水元对他和张玲的事心知肚明。她什么都知道,张玲跟谁谁谁的事,李名秋跟她闹气的事,她全都知道,可是她假装不知道。他们吵架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事不关己,随他们怎么吵,反正他们越吵,她和李名秋越亲。

她快快乐乐的挽着李名秋的胳膊,说笑的高兴的时候,把头歪到他肩膀上去。而李名秋有时候会伸手摸一下她脑袋,她就谄媚的,讨好的把脸蛋往他手底下凑,用鼻子顶他的手心。李名秋感觉她痴缠自己的动作有点太过暧昧,本意是想推她,不要让她挨太近,然而碰到她的鼻子,又有点心动不舍。

水元系上围裙煮饭,李名秋帮她生火,炒了个简单的青菜炒肉,一个豆腐汤。她眼睛亮晶晶的,把一个半瓶的葡萄酒拿来打开,用两个杯子,一个杯子倒了半杯,然后递给李名秋一只,自己端起另一只,像只馋嘴的小老鼠一样嘬了一小口,美滋滋的咂了咂舌头:“甜!”

李名秋注视着她,眼神有些复杂。水元笑嘻嘻的回视他,那一瞬间他又想起了张玲。他感觉有些疲倦了,这么多年,他总感觉像欠了她,又感觉像是欠了张玲,他好像是一个陀螺在原地旋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他既不知道如何修复同张玲的关系,挽救自己的婚姻,也无法做出一个选择。他知道自己的症结在哪里,他不想改变现状。

他收回了目光,感觉有些疲倦,提不起劲。脑子里的思想转了许多圈,最终还是回到了张玲身上,他突然想要再生个孩子了,他心想,他和张玲走到这一步,可能是因为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如果现在生一个孩子的话,他就会知道未来的方向了。

他突然急切的想给妻子打电话。

他脑子里突然又冒出了一个想法,他对自己说:“或者我去县城里找个单位呢,和她在一起就可以了,这些年,我这个丈夫,做的太不称职了,是我心中有鬼,冷落了她,她只是默默忍受。”

他心里想着,不由的说了出来,问水元道:“如果我去县城工作怎么样?”

水元愣了愣,说:“啊?”然后她放下酒杯,脸上便露出慌张无措的表情。

李名秋脑中灵光一现,好像突然明白了症结所在。是的,只要他去县城,回到妻子身边,就不会有这些事了,之所以有这些事,只是因为他不肯离开这个地方,不肯离开她。她现在的表情不是清清楚楚的说明了一切根源吗?

他不应该再装睡下去了,这一切早就应该结束了。关于水元,他想起了很多个清晨和夜晚,他和她在一起,可是关于张玲却什么也想不起。这些年他对妻子的确太冷落,陪伴她太少了。

他没有喝面前的葡萄酒。

水元没有吭声,脑子里想着他那句话,心里不知为何就难过起来。她看李名秋,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有了这种打算。她的快乐远走高飞了,她默默的吃着米饭,吃到最后,她哭了起来,眼泪顺着眼睫毛流到了碗里。

李名秋看到了她的眼泪。她哭什么呢?有什么可哭的呢?他感到心情很茫然,他坐在桌子边看她哭,也不安慰。

然而他的心被焦虑煎熬着,他看到她的眼泪,感到痛苦而且烦躁。他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不哭,让她不伤心,然而无计可施,她的哭声像蚂蚁一样噬咬着他的心,将他的心咬的全是洞。

水元哭了一会,感觉无法再在他眼皮子底下呆下去了,她站了起来,别过脸,闪烁着眼泪往门外去。李名秋站了起来,扯住了她胳膊,将她拉到怀里。

她哭的歪歪扭扭的,身体贴着他的胸口,眼泪弄到了他脖子上,又湿又凉。她两只胳膊紧紧搂住他,扑在他怀里呜呜哭了起来,哭的十分悲伤。

她的眼泪把他的心给打湿了,让他一时又忘掉了之前一切想法。这个时候,他又只想安慰她,满足她,她要什么都给她,只要她能高兴,只要她能不伤心。她要他的爱,那便给她吧,拿去吧,她要他的人,那便给她吧,拿去吧,如果有什么后果,就让他承担吧,这么一个人,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很委屈的,趴在他胸口,眼里挂着泪珠,手摸着他脖子,压着他。她那样幼稚,抱住了他,得到了他,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像是一个奶娃娃抱着一个大号的糖果,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咬,只知道东摸一下,西摸一下。

“我要你。”她搂着他,哭啼啼的说:“你是我的,我不要你跟别人去,你是我一个人的,你早就是我的了,是她把你抢走的,可是你是我的,不是她的。”

李名秋闭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她湿润润的眼睛小狗似的注视他,看了一会,好像找到了合适下嘴的地方似的,开始品尝他了,先是亲一亲他眼睛,又亲一亲他脸蛋,鼻子,她亲到他嘴唇时,他喘息的张开了嘴咬住她。

“你是不是我的啊?”她搂着他问,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你以后真的都不会再离开我了吗?你刚才不是还说你要去县里工作吗?”

李名秋望着她,眼神已经饱含情欲,有点迷乱了。他抚摸着她的腰背,轻喘着点了点头,脸又蹭她头发。

水元高兴地摸他脸:“那我不管了,反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守着你。”

李名秋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搂着她,亲吻她嘴唇,抚摸她腰。他其实心里有很多想法,然而辗转到了嘴边,却没有一句话能说,便只是无声抚摸她。

水元窝在他怀里,手指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他腰。李名秋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吻了一下她脸颊,心里有些冲动的厉害,冲动,然而又怕吓着她,他轻轻伸手到脖颈下,解开了衬衫的纽扣,一颗一颗解开,然后解开裤子裤扣,使自己放松。然后他伸手,搂了水元,用力将她搂到自己赤裸滚烫的胸怀里。

水元感觉到他浑身滚烫的情欲,心里有点紧张,手触摸到他半裸的身体,心中轻浮悸动,情不自禁哼哼了一声。他的衬衣,裤子凌乱的压在身体下,皮带有点磕着了,伸手摸索着抽掉。他身上的纽扣全部解开了,她的手轻而易举的接触到他的身体,可是他的衣服又并没有除掉,还在身上,又给人安全感,减少了她的恐惧。她的手抚摸他身体。

他闭着眼睛,感受着她的爱抚,心里很快慰。水元好奇的抚摸着他,脸注视着他的表情,嘴唇连连的亲他,像条接吻的鱼儿。他脸色绯红,非常迷醉,脖子也泛着醉人的红,嘴唇微张,露出一点红红的舌尖还有洁白的牙齿。她像是着了迷似的,手去裤子里抓他的蛇。

她有些受惊,抓住了他的蛇,又吓的猛一哆嗦,赶紧收回手。李名秋伸出手将她搂在胸口,道:“一会就好了。”

水元道:“你睡觉吗?”

李名秋道:“睡吧,睡觉。”

水元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李名秋缓缓的平复着冲动,也闭上眼睛,然而他们都睡不着,李名秋的胸膛一直在起伏,她的呼吸若有若无撩着他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