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2章(1 / 1)

禁军不肯,“之所以有此规定,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拿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击鼓,浪费公器,岂能因为对象年龄不同就随意免责?”

齐子回便问:“那可?否由他人相替?”

禁军还是?不肯,“谁击鼓谁伸冤谁受刑,这是?规矩。若是?由别人来?替,那到时候引人上?殿奏对,该引谁?齐先生,我们也是?按律行事,您就别为难我们了。否则上?面问责,我们当真?担待不起。”

齐子回面露难色,暗自思索该怎么办。

在旁的老百姓听完他们的对话,都稀奇道:“官爷们这话说的,拿鸡毛蒜皮去烦扰陛下,要挨板子没毛病。可?如果确定上?奏的是?大事,也要打板子,会不会太不讲道理了?”

“对啊,你们三?十棍直接把人打死了,那人还伸什么冤呐?自个儿不就成冤魂一缕了。”

“老头儿,你那干孙子被判了什么罪,有多大的冤情?不如说出来?让大伙儿分辨分辨,该不该击这登闻鼓。”

众人都看?向王老伯,包括那几?个禁军。

老人囫囵说:“我也不晓得什么罪名啊,传的是?什么蓄奴,什么犯禁之类的话。”他搞半天?也没搞懂,只坚信一样道理,“可?我了解那孩子,不可?能干出一件坏事的。”

百姓们乐了,“真?是?奇了怪了,你都不知道判的什么罪,有多大水分,那你替人伸什么冤?莫不是?连顺天?府衙门都不知道朝哪边开的吧?”

“你说是?干孙子,那就不是?亲生的嘛!不是?亲生的还费这么大劲儿,何必呢?现在还把自个儿搭进去了。”

“休要胡说!”王老伯嚷道:“我们关系可?好,不是?亲生,比亲生的还好!”

买伞的火上?浇油:“怎么个好法?人都说慈母多败儿,说不定只是?你觉得他好,实际上?他坏得流脓!不然官府怎么要抓他,还要砍头?”

“你放屁!官府的要抓他,那肯定是?官府的人弄错了!”王老伯要去捂那卖伞的嘴,可?那小子脚滑,他追不上?,只得停下来?。他揩了把汗,干脆取下斗笠,满头白发冒着热气,将细雨热成烟。

他气喘吁吁地?说:“你们不了解,不明白。我啊,老家?在重明湖边儿上?,那年半夜里涨大水,是?他和他兄弟到我们村里挨家?挨户地?敲门,把大家?喊醒,带着大家?到山上?躲了灾。”

“原来?是?救了你一回,你早说嘛。”大家?豁然开朗,“至诚寺里的师父们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那干孙子倒也算得上?是?个好人。”

王老伯只是?摆摆手,怅然道:“我和孙子孙女人没事,家?里屋子却被淹毁了,只能拖家?带口去江南找我做生意的儿子。本以为要在江南过?老,结果没一年,太平大坝又垮了。”

日子才?好起来?就忽然一下彻底没了,急转直下,听得无人不唏嘘,“老头你可?真?够倒霉的,走哪儿都遭灾。”

“不过?几?灾几?难都能活下来?,咱瞧着你这命够硬,还能再活个几?十年!”

“是?,我命硬。我全家?三?代人都被洪水冲跑了,就剩我一个老货捡了条命。”王老伯说起旧事,总是?淌泪,“我就想,是?不是?我命不好克到了我的后人哪?我要跟我儿子一起去死,是?他把我拦下来?,说这不是?我的错,叫我好好活下去。”

谁不想好好活?可?人的日子越难,越是?要有个念想才?能活下去。他抹了把眼?睛,“我想回老家?,他就送我回去,又帮我找房子拿回田地?。后来?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也一直托其他人照看?我。”

“他心里如此惦记我,我能不惦记他吗?如今他遭大难,我不来?营救,那我还是?个人吗?””

围观百姓有的共情叹道:“如此算来?,他救你不止一回,你们缘分这么深,怪不得你要来?替他伸冤。”

有的觉得不对,“等等,你头次说是?在稷州,二次说是?在江南,怎么去哪儿都能遇到你那干孙子啊?老头儿,你别是?编故事来?了。”

“他是?当官儿的啊。”王老伯提起这件事,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说他在骗人,顿时气壮起来?,“哦,不对,在稷州的时候还是?学生,在读书。后来?在江南,他已?经考中了,当上?了官儿,和钦差们一块儿来?救灾的。”

他皱巴巴的脸上?焕发出一些光彩,“我跟你们说,他啊,书读得可?好了,一考就考中了状元。我们那儿十里八乡的小夫妻教孩子,都以他为榜样。”

“状元?”一说出这个身份,好些人都觉得耳熟,“老人家?,你说的不会就是?前些天?被抓下狱的那个吧?姓贺,贺什么来?着?”

“贺今行!”

不知谁喊出这个名字,大家?纷纷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

王老伯连连点?头:“对,是?他,你们也认得?”

“嗨,这事儿京里早就传遍了。”

“我也想起来?了,不过?这事儿没听说有个什么后续的,难道刑部还没查清楚?”

“要是?按这老头的说法,那贺今行是?个大好人啊,指不定真?是?被冤枉的?”

“我之前就觉得,能在西凉军的包围之中偷渡到西凉人的地?盘上?把他们太子给宰了的人,如此坚韧,怎么可?能会私自蓄奴嘛。”

“而且人家?之前一直在外地?做官,回京才?几?个月,没道理白花钱养一大帮人。”

“我看?这位升迁快得跟窜天?猴似的,是?不是?挡了谁的道,才?被设计?”

“也不是?没可?能啊,官场上?的腌臜自古有之。反正官府判错案子是?常有的事,就前几?年兵马司裁撤那会儿,翻出多少冤假错案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激烈分析,王老伯听了几?耳朵,他不关心为什么,他只想知道怎么才?能解救那个孩子。他牵着孙女挤出人群,走到禁军跟前,哀声问:“是?不是?挨了板子,就能见到断公案的大老爷?

禁军听他讲述生存不易,也生出些恻隐之心:“这,按律是?受刑之后即可?被引奏,但你这么大年纪……”

老人不管那许多,抓住他的手说:“那我跟你们去挨板子。”

齐子回赶紧拦他,“老伯,你可?别冲动,不能去。”又问禁军头领:“这位大人,真?的不能通融通融吗?”

头领十分为难,咬牙道:“最多最多,给他减到十杖。”

围观的百姓们听见,嘘他道:“别说十杖,再减一半这老头的身板也挺不住。要咱们说,他就敲了半吊子的两三?下,挨一杖意思意思得了!反正你们干的做样子的事儿也不少。”

这反而让对方不快:“什么叫做样子?十杖还不够意思?”

这时,人群外围传来?一道洪亮的男声,“十杖什么意思,你们要打谁?”

一个比周围人群要高出半个头的男人拨开左右,走到老人身边,“你爷俩跑得够快,叫老子好找。”

“牧哥儿。”王老伯瞧见他过?来?,低头蹭了一下肩膀。没有被他吓到,反而有些没告诉他就自个儿先走了的难为情,又有些人生地?不熟的委屈。

“我又没说要找你算账,下次记得等等我们就行。”牧野镰看?着只觉得他像个小孩儿,那点?恼怒化作无奈。他把自己的斗笠扣到老人头上?,一手叉腰,一手抓抓了头发,转头四?下问:“怎么回事儿啊?”

因他身材高大,右眼?还有一道炸开的疤痕,通身都写着“刺头”两个字。围观群众纷纷跟他拉开距离,禁军也警惕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