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1 / 1)

“真没有?”晏尘水看他一脸懵懂样,就知道他没听懂自己的暗示,咬咬牙决定明示:“我悄悄跟你说,你不准告诉第三个?人啊。就是,今行啊,他说过他有一个?心上人,是西北的姑娘,等战事彻底结束就会来宣京找他。你不是经常和?今行在一块儿?么,就一点儿?没听说过?”

星央扭头瞅他:“你好奇怪啊,神仙营一直就没有姑娘,振宣军也没有。”

晏尘水扶额,“算了,就你这笨笨的样,就算有这么个?人在周围,你肯定也发觉不了。”

“你才笨。”星央绕到马背另一边,用行动远离他。

“迟钝,你是迟钝,行了吧?”晏尘水随口补救,心下却想,难道那姑娘并?不经常和?今行呆在一块儿??

就这么琢磨到吃饭,贺今行端上一盘肘子并?几道当?年携香常做的菜,使得他当?即把八卦都抛到脑后,吃得肚子撑圆。

饭后,星央搬出三张藤椅,搁院子里排排躺着乘凉。

秋老虎作威作福,贺今行躺在中间,握把蒲扇从左扇到右,两边都能蹭到风。

天上囫囵一团月亮,照在晏尘水眼中。他想到前两个?十五月圆,情不自禁叹口气,打破了静谧,而后唏嘘道:“好久没有这么安逸过了,今行。”

贺今行偏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有心事?”

晏尘水被?他注视着,“我想做一件事,但还没有下定决心。不知该不该做,能不能成功,失败了会不会害及家?人朋友和?下属。”

贺今行保持着倾听状,等他说。

晏尘水坐直身?,低垂头颅低声道:“我想状告我的顶头上司,贺鸿锦。”

第328章 七十一

“什么罪名?”

贺今行问罢, 下意识看?向左手边。只见星央靠着椅枕闭着眼,发出很轻的鼾声,不知何时已?进入梦乡。

他?便示意晏尘水到另一边屋檐底下去?。

后者照做, 走出十来步才低声说:“我曾经找你帮过忙的那两个案子, 填沙案袁三儿被灭口, 兵马司案私换死囚, 都跟他?有关。”

贺今行当?然记得,一凛,“你如何确定?查到证据了?”

晏尘水说:“自我从忠义侯那儿拿到那份档案过后, 每次出外勤,都会暗中查找。这回到昌县也是一样, 本以为大海捞针没抱多少希望, 结果竟碰上了。”

他?习惯性地?在办案之余,觑着同僚不在的空当?打听。不论在客栈食店茶肆或是路上,只要和人搭上话就顺势问两句,有没有见过一家从京城搬来的富户,当?家男人是个姓吴的员外,我是他?远房侄子, 前来有要事?相告却没找着人,他?家里?还有……

如此真?打听到了一些线索, 吴员外有个小妾的娘家就在昌县乡下, 有人在那儿见过他?们。他?趁着和同僚分头行动的机会,寻摸过去?,亦是屋舍空空, 只有一个男人留守。

“那男的起初嘴硬说不认识吴员外一家, 我设计诈他?两回,他?才承认他?原是吴家的小厮。”

家里?少爷被抓, 全家都急成一团,吴员外四处走动打点关系无果,吴夫人几次哭得昏死过去?。某一天,有人私下找到吴员外,说只要他?愿意舍去?一半家财,就能保住他?儿子的性命。

不知吴员外如何确认那人有这个能力,总之吴家很快凑齐银两送了过去?。后来吴少爷果真?被救了回来,还和家里?双亲见了一面。

贺今行听出不对?,插话询问:“只见了一面?之后分开了?”

晏尘水即答:“对?。那个人告诉吴员外,不能让周边街坊知道他?儿子还活着,否则被官府发现,他?全家都要掉脑袋。吴员外只得同意对?方的要求,把他?儿子送到外面去?避一阵风头。”

贺今行皱眉道:“就是为了敛财?”

晏尘水点了点头,“没多久,那个人又找上吴员外,来索要他?剩下的一半家财,并威胁他?要是不给,就杀了他?儿子。吴员外觉得自己被骗了,又怕那人再找上门,不顾他?夫人的反对?和请求,立刻举家出走。”

一路赶到昌县乡下,没待两天,吴夫人失手杀了那个小妾,随后又打死了小妾的老子娘,和吴员外大闹一场。吴员外怕惹人怀疑,草草处理了尸体,翌日就再次带着家底南下。

这个小厮琢磨着前途未卜,半路偷溜回来,以受主家所托的名义,把小妾娘家的屋舍占为己有,直到晏尘水寻过来。

“真?是利欲熏心?。”贺今行道:“这人现在在哪儿?”

晏尘水:“人还在昌县,我不能正大光明地?逮捕他?,只能让他?写证词画押。况且他?并不知道吴员外接头的人是谁,是吴夫人闹得大了才把事?情抖露出来,他?偷听到的。我扣着他?,也没法让他?去?指认谁。”

贺今行:“那你怎么推定跟贺鸿锦有关?”

晏尘水:“这个人不能证明私换死囚由贺鸿锦主使,但可以证明这件事?是存在的。处斩行刑前需验明正身,行刑后处理无人收殓的尸骨也要核对?身份,从头到尾,从刑部到刑场,那么多人看?着,光打点一两个三四个狱吏根本不够。”

贺今行:“照你的意思,至少小半个刑部都有问题。”

晏尘水沉默片刻,将目光移向虚空,没有应这句话,“我起疑之后就转了方向,暗中调查我的上峰。他?年?俸不过四百石,亲眷也不富贵,私底下却置了不少贵价产业。这些置业的钱款来源不明不白,他?是贺鸿锦多年?的心?腹,他?有猫腻,贺鸿锦肯定也不干净。”

贺今行知道他?对?刑部的感情很深,也为他?觉得心?痛,“这两个案子翻出来,光是以权谋私、欺君罔上的罪名就跑不了,端看?落在谁身上以你所掌握的线索和证据,它落不到贺鸿锦身上。”

“据说贺鸿锦是你的伯父。”晏尘水突然回头,虽是陈述,胜似疑问。

突然得贺今行没能及时接上话,缓了一刻才张口回答,“道不同,就算是亲父子亲兄弟姐妹,又有什么影响呢?”他?虽坦然,脸上却划过一丝苦笑,然后说回前言:“还记得当?初我们去?吴员外家探查,阻拦我们的是什么人吧?”

晏尘水抿着唇,点头表示自己当然记得。他查得越深,越能体会到这潭水有多浑。

贺今行继续说:“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贺鸿锦不干净,幕后主使绝不止他?一人,甚至有可能他?也只是替人做事。你要告他,有多难、可能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晏尘水早就想过这些,可即使想到了一切后果,也难以打消他心底的冲动。他?望向夜空,天中明镜已?隐,使他忽然地无比难过。

“我到刑部入职第一天,在离家之前,读了几页大宣律。楔言,‘礼法乃国之纲纪,礼法立则人志定、上下安’,我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曾忘记。我一直尽心尽责地?办案,力求公平公正,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恶人。如今教我明明白白地?知道,我身处的衙门里?有这么多的遭污,我听命的上官并不清正严明,我实在做不到视若无睹,放任自流。”

成熟的做法应该是隐而不发保全自身,以免打草惊蛇,而后蛰伏着慢慢查找足够的证据,可能一年?三年?、五年?十年?,但只要留得青山在,相信一定会有成功的那一天。

可他?忍不住去?想,在隐忍的时间里?,又会酿出多少恶事?。他?旁观不作为,是否无异于纵容,是否是为虎作伥。

贺今行完全理解他?的想法,陪他?静立半晌,开口说:“你要真?想现在就做些什么,我支持你。但是要过公堂查六部堂官,须得陛下首可。陛下是否知晓刑部发生的这些事?,知晓多少,也很重要。所以我想,不如你先上劾本参贺鸿锦,借此试探出陛下的态度。陛下意动不消说,若是无意,最?多降旨申斥你我,我们再另图他?法。”

“这几日刑部在整治京中勋贵逾制蓄奴之风,弹劾贺鸿锦的太多,劾本大都留中积压,不是好时机。等这事?儿一结束,你就递奏本到通政司,我会第一时间呈到御前。你看?可行?”

晏尘水斟酌良久,摇了摇头,“谢谢你替我考虑,今行。但我不会向通政司递参劾。很多人都知道你我是知交好友,我怕我要是递了,不论内容,会先入为主给人一个你我结党构陷贺鸿锦的印象。不止你,我爹在御史台,我也应该回避。”

贺今行大为不解:“你不走通政司也不走御史台,那你还能怎么上告?举贤不避亲仇,进谏参劾亦是一样。尘水,只要立身持正不存私心?,纵然同僚有微词,你我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