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慢步入楼,小厮先行来安排好席面,掌柜亲自等着引他们上楼。
王玡天道?:“侯爷容候,我还?有两个侍女,估计等会儿要找过来。我怕她们被拦住,所?以想请掌柜留意。”
“什么?样的侍女,进?宫朝拜也要在外头守着?”赢淳懿倒有些好奇,向掌柜发了?话。
到三楼落座,不多?时,果真有两名年轻女子被领上来。
这两女,一女活泼,一女矜持,活泼的娇憨灵动,矜持的温婉柔静。相同的是,席间侍奉皆谨守规矩,进?退有度;尤其前者,出格却?不出错。
嬴淳懿在她为自己倒酒时,多?看了?一眼?。但这个时间这个地方,哪怕他海量,也没有多?喝。
席近结束,王玡天漱口洗手过后,真诚道?:“侯爷有心为在下?接风洗尘,在下?却?疏忽没有及早预备礼物。但总不能空手相谢,思来想去,我这身边最宝贵的就是这两个侍女。催训怕生,就将居匣赠予侯爷罢。”
他侧身看向身边的侍女,见她没有反对,便又看向忠义侯,“但愿侯爷不嫌弃这个孩子被调教得粗鄙。”
“居匣?”嬴淳懿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玩味道?:“有意思。虽是主人,这么?对待下?人的去留却?过于随意了?。你愿意么??”
最后四?个字问的是那个被送人的侍女。
居匣一福身,小脸笑起来圆圆得可爱,“回侯爷的话,婢子没什么?不愿的。公子在宣京,侯爷也在宣京,总归是一个地方的。”
嬴淳懿也笑了?:“一个地方的,你说话倒比你主子还?有意思。也罢,你日后跟着我,就还?和从前跟着王大公子一样。”
侍女就此送别了?前任主子,留在忠义侯身边。
新主仆散步于玄武大街,嬴淳懿才问:“你这名字取何含义?”
居匣回道?:“公子说,奴婢是囿居匣中的宝珠。”
嬴淳懿也不在乎她的称呼,笑道?:“那为什么?不叫‘匣珠’之类,而?要点个‘居’字?囿居匣中是宝珠,若滚落掌心,跌进?尘泥,还?会是宝珠么?。”
居匣咬住唇,做出发愣的样子,没有答话。
公主府的马与车赶上来,嬴淳懿吩咐车夫带她回去熟悉熟悉府邸。只剩自己和贴身小厮,才沉下?脸色:“立刻给我查,是谁走漏了?风声。”
那日今行来找过他之后,他决心也要做些事,就想出了?这辩议之法。然而?他和幕僚才商议完没几日,只拟了?个大概的章程出来,还?在权衡当中,并?不是非举行不可。若非他为以防万一多?写了?封折子随身携带,今日还?真不知该怎么?交代。
官吏选拔之事,乃吏部最重要的权柄,即皇权的延伸,他没想这个时候就明目张胆地去碰。
至于王玡天,初入京曹的青年高?官,若无意外,前途必然他的叔父要更加光明,能拉拢他自然是好事。
但是,这人也比他叔父狡猾许多?,真心假意尚不能分辨,且走且看。
另一边,初到京城就少了?一只生活上的臂膀的王大公子,慢悠悠地逛荡回家他并?不住在他叔父王正玄府上,而?是自己在京城置办了?宅子四?年前进?京,就特意买下?来,四?年之后,整好翻修成他喜欢的模样。
不论何时何地,他从不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自己。
到家门前,催训先抱着他惯用的茶具下?车。
他撑着车门框探出半截身子,忽又顿住,对侍女说:“算了?,还?是先去找一找我们的小贺大人吧。”
酉时三点一刻,贺今行提着招文袋走出通政司。
下?午还?是大太阳,这会儿骤雨突来,正逮着他下?衙的时候。他准备到门房拿把伞,听见有人叫他:“小贺大人。”
这声音有点耳熟。回身看去,街头上马石边,王玡天走下?马车,撑开黄竹伞,挥落紫纱袖,笑吟吟地走过来。
“刚从吏部出来,听说通政司不远,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正巧天公作美,你住哪儿,本公子送你一程?”
贺今行见他袍带春风,微微一笑:“王大人今日入京?看来是不虚此行。”
“这还?得多?谢小贺大人啊。”王大公子驻足在台阶前,打量了?一圈萃英阁的牌匾,目光落到负手道?:“六部职缺,唯有工部最适合我。我未在信中言明,你却?知我意所?属,可见你我心有灵犀。我思来想去,在入京之后、回家之前,还?是该来向你道?谢,才不算薄了?这份人情。”
“如此隆重,倒叫我有些手足无措了?。但你我,该我做的,不必言谢。”贺今行心知这人极会说漂亮话,没有太当真,只道?:“我要去青牛巷,就半条街,步行即可,不劳你相送。”
“有约了?吗?还?想请小贺大人一道?用饭来着。”王玡天道?一声“可惜”,也不强求。
贺今行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自以为这就是告辞了?,继续去拿伞。
再出来时,却?见人还?在。常在王玡天身边伺候的侍女也下?了?马车,抱着一只牡丹花箱,站在他的伞下?。
王玡天大约是看他面露疑惑,随性道?:“既然约不到你,那我就另去一个地方,同样离这里不远。”偶尔雨中散步,也算有趣。
贺今行感?到讶异的却?并?非此事,想了?想,还?是问道?:“居匣姑娘竟然没来么??”
“嗯?你竟然还?记得她。”王玡天目露惊奇,笑道?:“她当然来了?,不过不再是我的侍女,而?是跟着忠义侯了?。”
贺今行紧跟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午间。”
“你……”贺今行眉心微蹙,欲言又止。他不赞成这种?行为,但到底是别人家的奴婢,公主府对待下?人向来宽严并?济,也不算坏去处,最后只说:“人没事就好。”
“原来你是担心她出事了?没来京城,才没在我跟前侍应。”王玡天懂了?,暗自感?叹这人真是一副大心肠,能装许多?人。而?后却?见他面色依然严肃,奇道?:“难道?小贺大人以为我把她当玩物随意送人?”
他想到这一点,更加忍不住笑:“错了?。主子能挑选奴婢,厉害的奴婢也能换个主家,有什么?不对?不过,居匣要是知道?你专门问她,一定会高?兴的。”
贺今行没接话。
把自己的侍女送给别人,除了?与人交好,或者大胆一点直接将其安插做眼?线,还?能有什么?目的?
但王玡天这个人,做事往往有明确的指向,这么?明显给人看的举动,还?真难说没有其他隐秘的目的。
转头又直接说给他听,好似不怕他知晓一般。实则让自己的举动更加真假莫辨,也成功让他感?到迷惑。
对于这种?情况,贺今行干脆不猜,利落地告辞,打伞走人。
王玡天在后面哈哈大笑,回他一句“再会”,也带着侍女转身踏雨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