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1 / 1)

等太?监收完奏折,一散朝,众臣或围着裴相爷与崔相爷道恭喜,或三五成群议论各自举荐的人选官职。

先前候朝时?尚能听到不少关?于秦毓章的讨论,这?会?儿都烟消云散了。

到晌午,明德帝又派人给各个衙门赐下粽子。往年只有常在御前的几位大人享有,今次因佳节没能休沐,朝官皆有份,又少不了一片谢恩之?声。

通政司也得了一盘,贺今行这?才想起今日五月初五,乃是端午。他拣了一个粽子来拆,与现在时?兴的粽叶包糯米不同?,这?个是菰叶裹黍米。

这?是什么意思?不忘初心么?

他想起老师让他静待陛下的手段,现在看?,威逼利诱,连敲带打,果真厉害。他一边想,一口一口地把这?只角黍吃完。

下午些,下属们从其他衙门带回来不少传言,都说:“六部好些年不变动,这?一年就变了大半,真应了那句‘世事?难料’。”

只要该办的公务办完,贺今行不拘他们聚在一起交流,只自己闷头在直房,两?耳不闻窗外事?,待到申时?末就散了衙。

今日难得这?么早,街市尚热闹,到处都是端午才有的吃食玩意儿。

贺今行本想买几只糯米粽,但?上?月的俸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犹豫片刻还是作罢。

悦乎堂里还有些读书人在看?书挑书,他便径直去后堂。

不大不小的内室里,除了柳从心坐在椅子里看?书,临暗窗的榻上?,还趴着个刑部制的青袍,自然?是忙了许久的晏尘水。

贺今行以为他睡着了,抖开薄毯要给他搭上?,就见他翻过身,眯着眼?看?片刻,嗡声问:“今行,你?手怎么样了?”

“四五日就痊愈了,劳你?记挂,不再睡会?儿?”

“睡不着,钱书醒死了。”

“嗯?”

柳从心也转头看?过来。

晏尘水抬手盖住上?半张脸搓了搓,疲惫道:“就今天,大概午正一刻,狱卒给他送了饭,他摔了饭碗,拿碎瓷片割了喉咙。”

贺今行放下毯子,皱眉道:“没人看?着?”

柳从心则说:“他要自杀,秦毓章死的时?候他就该死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才自杀?幕后果然?还有黑手是不是?”

“他确定是自杀。自被下狱之?后,除了刑部里的人,也没有见过其他人。”晏尘水半坐起身,看?向贺今行。

后者明白他的意思,他还是觉得刑部有内鬼,便问:“你?们衙门怎么说?”

“人死了,还能怎么办,就定个畏罪自杀。”晏尘水抓了抓头发,有些暴躁:“我在京畿几个县连着抓了七八天的盗贼,回来才听说这?事?儿,之?前都故意瞒着我。换我来审,再怎么也要叫他开口吐出点儿东西来。”

贺今行安慰道:“怪不得一直找不见你?人。可事?后再说什么也没用,大家以后要是觉得不对,就互相报备一声,也能及时?传信。”

“至于钱书醒,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自杀,肯定有原因。今日与他有关?的事?,我只能想到一条,就是朝会?上?,陛下给秦毓章定了罪,约摸不会?再改了。”他将罪名告知另外两?人,末了思索道:“但?是他在狱里,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怎么会?知道朝堂发生的事??”

晏尘水面无表情:“除了那个内鬼还能有谁?吃里扒外、居心不良的东西,我早晚要把他揪出来。”

正说话,外面有人敲了敲门,三人立刻安静。柳从心起身去开门,却是裴明悯来了。

“我就猜你?们都在这?儿。”后者举起手上?提的一食盒五彩粽,笑容温润:“我爷爷从稷州给我送过来的,请大家一起吃。”

“在稷州做的粽子?”晏尘水顿时?恢复了不少生气。

正好书肆里的客人都走光了,掌柜也告退,大家便在外间围桌坐下,分食那盒热气腾腾的粽子。

晏尘水飞快地剥着粽叶,一边说:“谢了啊,我听说你?要升侍读学士了,顺道恭喜你?。”

“嗯?”裴明悯惊讶道:“阮大人是和我商量过,但?还没定下。你?怎么知道的?”

晏尘水:“我去找我们侍郎汇报案子,正好听了回墙角。”

“可是翰林院的学士有定额……”贺今行忽然?反应过来,“阮大人要高升了?”

裴明悯点点头:“十有八九。他若升迁出翰林院,依次递补上?去,就有个侍读学士的位置空出来,说是要给我。”

他说完,似想到什么事?,神情微黯。

贺今行道:“你?出使两?回,死里求生,功不可没,被拔擢是应当的,不会?有人不服气。”

裴明悯与他对上?目光,无奈地笑了笑,复又轻叹一声:“我无所谓,但?我回家之?后会?劝我父亲,要更加谨言慎行。”

“升迁总归是好事?,管那些小人怎么看??”晏尘水吃完一个粽子,抽空说话:“他们有种就也做出政绩来呗,要是只会?妒忌,气死了也活该。”

贺今行赞同?道:“大家都往上?走,位越高,权越重,力?量越大,能影响能改变的事?也就越多。那些风言风语也就微不足道了。”

“我也这?么想。”裴明悯道:“眼?看?着不少衙门就要进新长官,倒有几分新气象,我等也该放眼?未来。”

柳从心却不怎么抱有希望,因顾及前者在,只摇头道:“虽然?人换了不少,但?做起事?来未必就和从前不一样。”

贺今行顺着说:“你?的顾虑也有道理。但?是,既然?人换了,那做事?的方法,依照的规章,也都可以改变。”

话出口,室内静了一静,大家都看?向他,“今行的意思是?”

“天工人巧日争新,律例与法度,都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贺今行一如平常说话的语气,神色平和道:“战事?终结,新官上?位,正适合推陈革新,改冗制、变恶法。”

晏尘水如醍醐灌顶:“对啊,咱们当官儿都是依照规矩办事?。我有时?候审理一些案子,就比如被长期虐待的妻子反杀了她丈夫,然?后被婆家告上?来,不是我不想从轻,而是律条摆在这?里,不允许我法外开恩。”

贺今行说:“我是一直在想,这?几年朝廷用了不少办法,都没能彻底解决国库亏空的问题,显然?是治标不治本。既然?如此,何不究其源头,从税制与国库本身着手?”

裴明悯闻言,也回想起自己的经历,“我这?两?年出使南越与北黎,也有许多感触与遗憾。不论朝廷与官府如何交恶,治下百姓终究无辜。北黎固然?比不上?我大宣的繁荣,地理人文?却也有可学之?处。而南越政治之?落后,等级之?森严,对待底层奴隶之?残忍,天怒人怨而起义爆发,亦可引以为鉴。”

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想对他们伸以援助,但?这?个心思却不好说出来。

大家如同?当年读书备考时?一般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唯有一角以沉默居多。贺今行便特意问道:“从心呢,你?出海是我们都没有的经历,有宽广的见闻,又在工部任郎中许久,可有遇到印象深刻的事?情,或是什么不妥不便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