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1 / 1)

后者听罢伤感不已,引得轻咳一阵,好容易止住过后,伸臂作?请,一面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您请讲。”贺今行与他一同?离开?此地,往萃英阁走。

许轻名直道:“老师已去,秦氏的产业必被查封,一族人该抓的抓、该杀的杀,我绝不插手回护。只?是免不了剩些翁媪弱稚,留在宛县靠宗祠祭祀的田地过活。我会打?点宛县令与顺天?府尹,但江南路远,只?怕不能事?事?顾及,所以望君能就近照拂些。”

贺今行答应道:“许大人放心。下?官曾在秦相爷座下?舍人院供职过,下?江南、赴云织也都借秦相爷的名头获取过便利,为他身后事?略尽绵薄之力,乃是应该。”

他说应该,许轻名却肃容向他道谢。

就听前方传来?一道声音,“许先生果?然?在这儿。”

两人手把着手看?去,谢灵意?穿着官服走近,拱手作?礼。

许轻名当年任户部侍郎之时,受他的堂官谢延卿相请,教导过谢灵意?一阵,故而?担了一句先生之名。

然?此时此地相见,绝不是为诉前情,便直接问对方:“许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秦府被围,便猜您会来?这里,所以过来?看?看?。”谢灵意?看?清秦府大门前的景象,收回视线,叹道:“陛下?对秦毓章、对秦氏,留情颇多,这其?中未必没有许大人整备军需之故。”

叹罢,也不避着贺今行,向许轻名再度叠掌作?礼,道:“忠义侯敬许大人之手腕魄力,于此一事?上与您多有共鸣,认为来?日朝事?上亦会有略同?之见,故而?想要邀您一叙。”

许轻名皱眉道:“忠义侯命你?来?的?”

谢灵意?默了默,低头答:“是。学?生私以为,先生与秦党纠葛颇深,此时能独立保全,难免有人因此记恨,只?待来?日寻衅翻将起来?,终是一大隐患。若能借忠义侯与裴相之势,不止可将这宗隐患化解大半,还另有益处。”

许轻名听完,胸膛起伏加剧,看?着他道:“我许轻名忝至而?立之年,背师弃友,深恩尽负。世人讽我鄙我,刺我为易主之人,皆我应受。唯有一条,我此前是秦毓章的学?生,此后还是他的学?生。这一层关系,在我这一生中绝不会改变,再过百年千年,我仍然?是他的学?生,他仍然?是我最尊敬的老师。”

“我随他起势,来?日若再因他败事?,正是因果?注定,遂我心愿。”

许轻名攥紧了伞柄,手背上青筋毕现,出口却是无可奈何的叹息。

“灵意?,我午后便要下?江南,你?替我回了忠义侯,就说我许轻名,忍著主衣裳,为人作?春妍?”

谢灵意?早知这一趟多半没有结果?,只?是因有旧交,想试要一试。被当面驳斥,无话可说,只?能长揖作?别。

贺今行旁听时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中,待谢灵意?走后,忍不住道:“许大人,您形容自己的言辞实在太过。忠义若能两全,谁肯割舍一方?您所念所谋,皆为国家计长远,而?丝毫不顾自身名利。不管您怎么说,您在我心中绝非无情无义之人。我亦知您与秦相爷感情深厚,走到今日地步定然?悲痛难已。但斯人已逝,生者还需砥砺前行,故而?愿请您保重身体,勿要因此伤怀太重。”

许轻名按着心口,听他说完,慢慢抿出一丝笑,“老师他虽然?依附者众,但从来?都是一个人,我效仿他又?有何妨?我即叫了‘轻名’这两个字,便不会在乎他人评判。我还有许多事?没做完,绝不会轻易撒手,你?且放心,等哪日再回京,再来?找你?一聚。”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贺今行明白,心伤难愈,心槛难迈,旁人多说也无益,只?盼他能早日真正放下?。

很快,许轻名长随驾着马车过来?接人,他顺道将青年捎到通政司。停车后,又?把长随给自己准备的茶汤,换了那筒甘草饮。

二人就在萃英阁的大门前道别。

许轻名靠坐在昏暗的车厢里,才松懈两分,闭目休憩。

贺今行吃完茶汤,抖去伞上的雨滴,才踏入公廨。

正好那封捷报并圣旨送下?来?,他立刻着手誊录,看?报上内容,却只?是笼统地说振宣军派出了奇兵深入苍北西凉军腹地,又?与西北军合力,于廿五力破西凉人的大军。而?各路兵马布置,派出兵力多少,杀敌与伤亡几何,皆未细提。

再按送到的时间一算,大约是得胜之后就立刻派出露布飞捷,内容简略一些也不奇怪。

贺今行一边盖印一边想,过两日应当还会有奏报送来?,到时再看?。

但愿伤亡轻些,除此之外,若能再得一二句横之的消息,便是他额外的幸运。

再拣下?一封奏报,却是赤水泛洪,宁西路荼州境内有两县受损,波及数万百姓。幸而?险情发现及时,荼州府已将灾民进行疏散安置,只?是府库力量有限,请求布政司援手。布政司已开?仓放赈,特上报给朝廷知晓。

在贺今行的印象里,宁西路这三四年来?是旱涝雪灾遭遍,规模都不算大,却也当真是多灾多难,叫人不住担忧。

之后他送奏折进宫,在应天?门遇上了从宫里出来?的左都御史晏永贞,晏大人形容疲惫而?步履匆匆。

到抱朴殿见皇帝,却与往日并无不同?。

这个白日很快过去。

云销雨霁,坊间因边关大捷而?喜气洋洋;各部衙门忙于各自的政务,也没有生出别事?,显出一种诡异的风平浪静。

傍晚下?了衙,贺今行先到悦乎堂给柳从心留了信,便前往驿馆。

昨日请弘海法师救人,老师肯定也知道了。昨晚和今早没来?得及,现在就要赶紧过去,免得他老人家担心。

另外,他还想问问老师接下?来?的打?算。若是要留在京中,他就从官舍搬出来?,另外租两间房屋,与老师同?住。

老师既无子孙,他为人弟子,就该奉起赡养之责。

张厌深则要淡然?得多,依然?在楼前等到他,接他进屋,桌上已摆好饭菜与两双碗筷。

“我听说皇帝今日没有上朝?”

“顺喜说是陛下?龙体抱恙,让大家问过安就散了。”贺今行扶着老人??坐下?,一面轻声道:“可我送奏折上去的时候,看?陛下?状态还好人也杀了,家也快抄了,却一直没有一道明确的圣旨,不知陛下?到底想怎样。”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相爷,一朝被赐死,绝不是小事?。在他下?意?识的认知里,不管怎么说,都应该轰动朝野才对。但按陛下?今日的反应看?,却是要缓缓揭过了。

张厌深叹道:“皇帝不愿做得太绝,看?来?秦毓章在他心中还是有那么些分量。”

他这学?生给皇帝卖命的十八年,不算完全白活。

贺今行思?索道:“携香姐姐午间给我传消息,廿八夜里,太后娘娘与陛下?大吵一架,还用上了“忘恩负义”这样的词。太后娘娘第二日便开?始‘卧床养病’,可见陛下?是气狠了。宫女太监们之间流言纷纷,都说秦家要出大事?了,秦贵妃不定也要被牵连降位。现下?看?,太后的所作?所为,或许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

张厌深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倚仗母族胜过亲儿子的太后,在她儿子心里能有多大分量?再深厚的感情,这么多年也早就被磨光了,更何况帝王家的感情哪儿比得上权力重要。”

贺今行闻言,想起一件与乐阳公主有关的事?来?。或许对于秦太后来?说,亲情确实算不得什么。

又?想起他年幼时暂住景阳宫,直觉认为只?要真心爱戴皇帝,就能得到皇帝的关怀与爱护,事?实也确实如此。如今一年年过去,当年和蔼可亲的皇帝的影子慢慢变得模糊,逐渐应验了那四个字,帝心难测。

张厌深继续道:“既然?皇帝避朝,看?来?是不打?算召见我,那我也该回至诚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