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尘水:“可他们昨晚就去找桓云阶了,显然是想捞柳从心一把。”
贺今行差点把这事忘了,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党争已久,这封奏折只要呈到御前,就无可避免地会被各方利用。
既然如此,他说?:“你不去找他,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且安心上衙理案,往后看他会怎么做就是了。”
送走友人,贺今行回到衙门?,推开了正厅的大门?。
抬头便见堂上两块牌匾,乃是萃英阁原本就有的,已经悬挂几十年?。
上云“生而好古”,下?曰“化成天下?”。
这是写给?读书人的匾。
贺今行握住袖中?的奏折,在厅中?等到晨钟。下?属们陆续上衙,都以为他只是来得早,亲切地与他打招呼。
他安排好今日的事务,便取了红木牌,进宫去。
明德帝已经习惯每日匀出半个时辰来听通政司的宣奏,然而今日之奏,实?在太多?石破天惊之语。
听到一半,他便按着眉心叫道:“行了,别念了。”
贺今行依言停止念奏折内容,但没有住嘴:“陛下?不耐长文,那臣就简短地概括。臣手中?这封奏折,乃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柳从心,举告吏部尚书秦毓章,受贿收贿,买官卖官,侵吞官粮,操纵粮价,草菅人命……”
一尊金石镇纸朝他砸了下?来。他稍一侧身,便躲了过去,但这话是彻底说?不完了。
“你还敢躲?”明德帝看到他这动作,又好气又好笑,但没方才?那么头疼了。
他叫顺喜把折子拿上来。
贺今行不太情愿给?,“陛下?,臣已经开始宣读,您不能?半道提走。”
顺喜骂道:“陛下?金口玉言,什么规矩不能?改?”
他只能?呈上去,拱手道:“请陛下?一定要览阅。”
明德帝当真?摊开了折子,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却没有像底下?内侍所?想的那般暴怒,而是意味不明地哼笑道:“贺今行,你可是提前知晓内容。”
他即答:“是,臣乃代笔。”
“这字迹果然是你。”明德帝继续看折子,再道:“有人要你替他上这谗言,不外乎妄图搅和?朝政,乱我大局,实?在居心叵测。你既知情,还要帮他行事,你说?,你是不是大逆不道?”
贺今行提起袍摆跪地,叩首道:“臣绝无此意,请陛下?明鉴。”
而后挺直脊背,将肺腑之言恳切道出:“臣原来也以为,当为大局而忍耐小节。但是后来发现,这就像断肢之伤与褥溃之疮,断肢自然该全力医治,褥疮却也不能?忽视,更不能?因为有碍观瞻就捂住它?。否则,溃烂蔓延,不止影响断肢治疗,还可成伤身大患。”
明德帝合上奏折,面色已然缓和?许多?,审视他片刻,用手里的一枚新?铜钱扣了扣御案,“但是,你要明白,伤药有限。且正是因为断了一肢,才?压出了褥疮。”
“至于?这折子。”他将奏折轻摔到一边案头,“留中?不发。”
这意思是又要揭过去了,贺今行肃容道:“陛下?!”
皇帝也沉下?脸,及时截住他的话头,“你少来跟朕犟。”
“陛下?息怒,臣并非……”贺今行刚刚开口,殿外传来一声接一声的通传。
“苍州八百里加急!”
他噤声回头,背插红羽的驿骑几步便爬上御阶,扑进抱朴殿中?。
“振宣军断粮多?日,爆发兵乱,是镇是抚,请陛下?速速定夺!”
第273章 十六
五更三点, 桓云阶换上一身玄铁甲胄,准备进宫当值。
嬴淳懿亲自为他捧盔。
他一把拿过,却没往头上戴, 说:“你小子少来这套, 我的人我自然会?罩着, 其他的免谈。”
“桓师傅想多了, 暄夜半来访,搅扰了您的睡眠,这是想给?您赔罪。”嬴淳懿自然地?接话, 神色坦荡,好似绝无其他想法。
桓云阶不是爱猜疑的人, 对方这么说, 他就信了,“你还知道你让我没睡好,行,算你有良心。”
嬴淳懿便笑道:“等桓师傅哪日休沐得闲了,我再?上门赔礼。”
两人一道出?宅邸,桓府的侍从已经备好马匹, 桓云阶上马即走。
嬴淳懿则登上另一辆烙着公主府徽记的马车。
车厢一边的榻上坐着谢灵意。他在?京城没有家,什么地?方都?能凑合睡一会?儿?, 方才听见动静醒了, 正撩着车窗帘向外看。
宵禁刚刚结束,天色尚不明朗,桓统领马快, 须臾间便模糊了身影。
“过应天门不必下马, 入抱朴殿不需解刀,满堂朝官, 唯桓统领有此殊荣。”他收回目光,“侯爷此行可有收获?”
五城兵马司掌管京城治安,包括宵禁巡逻。忠义侯三年指挥使担任下来,足以将宣京的大街小巷纳入五指之中。
若能再?加上禁军,皇宫与城门便也能有所掌控。内外双管齐下,凡风吹草动,皆可快人一步。
可惜禁军统领是个油盐不进的硬茬子。
嬴淳懿摇头否认。桓云阶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所以他一开始就不敢明言,只是稍加暗示,被拒绝也没有多少受挫之感。
“陛下信任桓师傅,桓师傅亦忠诚于陛下,这就是他能统领禁军的根本所在?。”他对此看得很?清楚,心中也有了主意,“我与他照常相处就是。你们不必花费太多心思,万一弄巧成拙,反倒不美。”
谢灵意不反对,只道:“可惜了。我这几天再?找找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