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1 / 1)

晏尘水道:“这具尸骨名?叫袁三儿?,稷州人?氏,就?死在隔壁狱里,你应该也记得。”

“谁?”贺今行惊了惊,又低头看了眼手中头骨,奇道:“他死了这么久了,你怎么弄到?的他的尸体?”

晏尘水说:“畏罪自杀的嫌犯,无人?为他敛尸,尸体就?由我们刑部统一掩埋。埋的时候会做记号,挖出来不是很麻烦。”

“去年傅禹成暴病而亡,我本来想去挖他的尸体,可惜快要挖穿的时候被陆双楼拦住了,害我白跑一趟。对了,他没考会试,你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吗?”

说到?这里,眨了眨眼,一副神神秘秘又忍不住要吐露些什么的模样,就?等贺今行问他。

然而,贺今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晏尘水高涨的兴致立时消退下去,说:“好?吧,陆双楼和你关系最好?,你知道的可能性本来就?比不知道要大?。”

说完又有了新的想法,兴致勃勃道:“我听我爹说,漆吾卫有门‘手艺’,能徒手剥下一张完整的脸皮要知道人?死后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开始出现尸僵。这一手可太厉害了,你说我要是再?遇到?他,能不能让他教我一手?”

“……我觉得不能。”贺今行扶额道,把头骨放回去,连问:“你去哪里挖傅禹成的尸体?双楼为什么又出现阻拦你?等等,你去傅氏陵园盗墓了?”

“没有。”晏尘水正色道:“我是想去看看他的脸还在不在,尸体上有没有致命的外?伤,不算盗墓。”

贺今行一直没法完全理解他的思路,干脆不跟着他走,而是直说自己的猜测:“漆吾卫既然来拦你,应该就?是他们动的手。”

再?肃容道:“但你这么做太危险了。如果不是双楼,不是漆吾卫,而是其他人?杀了傅禹成,那他们势必会防范有人?去开棺验尸,你一个人?去,就?是往枪口上撞。”

若真撞上,对方敢杀傅禹成,难保不会再?做出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事来。

是以他决定道:“日后要是不得不再?做这种事,你先来找我,我跟你一起?去。”

晏尘水心虚地低头用鼻尖蹭了蹭手臂,认错:“我那天确实不够谨慎,有些冲动,后来就?没再?去了。你放心,我是不会让自己轻易去死的。”

“但我还是很想弄清楚傅禹成到?底为什么而死。他做过的恶行早就?罄竹难书,陛下一直容忍他,却忽然间就?不忍了,你说他是犯到?了什么天条?”

贺今行没有说话?。

先前?,他们怀疑朝中有官员与?西凉人?勾结,所以将陆潜辛透露的消息交由崔连壁。后者暗中追查,查出的种种线索都指向傅禹成,然而还没有拿到?足够的证据,傅禹成就?暴毙了。

能在天子脚下暗杀,而不引起?波澜的,只?有天子本尊。

皇帝不想让此事暴露在朝野目光之中,因为傅禹成任工部尚书多年,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朝廷的脸面。高官重臣卖国求荣,必然令天下哗然,会连带着损伤朝廷的威严,破坏边军和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内忧外患之际,为了避免出现难以控制的局面,只能将他秘而不宣地处理掉。

他能够理解这是当时局面下最适当的选择,但心中仍然不是滋味。

就?听晏尘水说:“不管为什么,他本来的结局应该是在闹市被枭首示众,被百姓鞭尸唾骂。现在对外?却说是病死,难道不是大?大?地便宜他了?对那些被他迫害的人来说,也不公平。反正我心里是不服的。”

“所以之后我一直在查傅禹成,今日不能让他得到?应有的审判,来日也要将他翻出来,使积恶曝见天光,沉冤得以昭雪。”

贺今行听得极为赞同?:“你说得对,不能就?这样过去。”

晏尘水继续说道:“在查他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傅禹成死前?一两月,曾与?一些外?地人?往来甚密,而这些外?地人?,是跟着陆双楼他爹陆潜辛进京的。”

“这位陆大?人?也是有案底的啊,我有预感,他二者之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集。而说起陆潜辛,就?得重新看重明湖填沙案这宗旧案。”

“当时我们不就?分析过吗,袁三儿?肯定是被‘畏罪自杀’。要是能证明袁三儿?是他杀,那么就?可以质疑这宗案子之前?的结案定论,上书重新审理。正好?我现在能管尸体处理这些事,我就?去把他挖出来了。”

“如你所说,这种死法需求的条件比较苛刻。这人?从稷州押到?京城,又看押多日,身体很难不垮,不该有如此力气。他要自杀,拿囚衣吊门栏上自缢都比撞墙容易得多。”

两人?的目光相聚于?停尸台上的白骨,晏尘水说着,再?度抚摸头颅上的伤痕。

贺今行道:“这只?是我的经验之谈,要下定论,还需要更明确的证据。”

他走到?另一边,躬身翻看这副遗骸的颈骨与?肋骨。

要让一个人?立刻死亡,攻击脖颈与?心腹更容易达到?目的。

晏尘水跟着看了片刻,忽道:“时间太久了,皮肉胸腹无存,寻常验尸手段无可施展,只?能通过反证要不然,我们试试看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撞成这个样子?”

“怎么试?”贺今行不解地问,难道能拿什么东西代替人?的头部吗?

就?见晏尘水拿了灯,走向停尸房另一边的墙壁,那里竟然还有扇暗门,里面是个黑魆魆的小隔间。他进去捣鼓一阵,单手举着一颗骷髅头出来,交到?贺今行手上。

然后推开靠墙的一张停尸台,叩了叩墙,“就?往这儿?砸个试试?和隔壁大?狱是一样的墙。”

夜间气温降低,烛火也显得幽冷,贺今行噎了噎,“你这……”

“这两年死刑犯很多,好?些尸体无人?收敛,我就?挑一些解剖或者保存下来,方便大?伙儿?办刑案的时候用一用。唔,就?比如现在。”晏尘水一派十?分正常的表情,打扫出场地,站到?一边。

“不违反例律么?”

“当然,大?宣律无一条明文禁止,否则我怎么可能存得住?”

既然如此,贺今行闭了闭眼,走到?离墙三四尺的位置,攥紧手中后脑颅骨,调整好?姿势,一下将骷髅磓到?墙上。

一声钝响,不止墙体,似乎脚下地面都震了震。

晏尘水上来看额骨损伤,与?袁三儿?那具尸体相差无几,甚至凹面还要稍大?一圈。

“能打死人?么?”他最关心这个。

贺今行想了想,实话?实说:“击打在颈椎脊髓,或许可以,额头,不太行。哪怕本就?有躯干上的重伤,也无法立刻毙命。”

他回过头,看第一副尸骨,“但袁三儿?的躯干骨头并没有明显的骨折、错位或者切痕。”

“可能是下毒,或者惊悸、窒息。”晏尘水顿了顿,压低声音:“当时的情况已无法复原,我们衙门里还有内鬼。”

贺今行颔首表示明白,看着他仔细擦去那颗骷髅头上沾的泥灰,又好?好?地放回隔间。

晏尘水一直被看稀奇的目光跟着,出来之后,解释道:“既然已被执行死刑,那生前?的罪恶就?一笔勾销了,现在他们帮助我研案,我自然要尊重他们。”

在他眼里,活着的罪犯自然面目可憎,然而一旦死去,他们就?会变得无害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