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1 / 1)

“而且依下官看?,人家这要求并不过?分啊。南越交出罪魁祸首就能了结一切,推几个奴隶出来算什么?毫无诚意。您二位也不是不明白,得施压才行。”他按着长桌,边说边倾身过?去,声?音随之压低,“下官知道现在?的国库打不起仗,但指不定,这些南越人就想试探咱们,是不是虚张声?势呢?”

屋里安静下来,屋外三两同僚的闲聊骤然响了不少。

少?钦,秦毓章摇铃唤了名舍人进来,“去叫傅大人来见我。”

裴孟檀看?着那舍人领命快步离开,笑了一下,开口依旧是温和的:“秦相爷是有成算了。”

秦毓章整理着袍袖起身,只道:“不能再拖了。”

崔连壁侧身避让,转头邀裴相爷一道去用饭。

非他不愿同秦相爷为伍,只是秦相爷日?日?清粥小菜,不如裴大人的精食细脍有蹭头。

当天晚上,乔装打扮的南越使?臣随两名扈从走进内城一座今年才开的酒楼,小心翼翼上了雅阁,见到大喇喇地坐在?酒桌后头等他的傅禹成,才松了口气。坐下道:“傅大人,昨天不是约好?去飞还楼的么?”

临时改地址,吓得他以为出什么事了。

傅大人面容扭曲了一瞬,啐道:“去你爹!”

唾沫喷头,那使?臣也当即变了脸色,“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毁坏条约了吗?”

“我倒要问你们是什么意思。”傅禹成一拍桌子,冷笑:“我吃喝玩乐样样顶级地供着你们,说好?签订条约,结果你临到头反悔,一日?拖一日?。我在?政事堂替你们顶着压力,丢尽脸面,你倒是吃喝得挺舒服啊?要这样下去,这条约不结了,你们滚回南越,等着顾氏的铁骑打进银蛇城罢!反正也不是没打进去过?。”

使?臣脸色又是一变,但明白他是来施压了,咬牙挨着他坐下,诉苦:“实不相瞒,那位领主是我们王上最?要好?的兄弟,王上怎么可?能答应交出他呢?赔款好?说,让我们王上为难,我回去后这人头可?就不保了啊。”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扈从将一只宝箱放到傅禹成面前,打开来,满箱金银珠宝浮光灿灿。

“还望傅大人再替鄙人说说情,转圜一二。”

后者颧骨下的皮肉跳了跳,手摸到宝箱上,却是拉上了箱盖,“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但再拖下去,我是真顶不住了。今日?议事,秦相爷说了,此事年前无法了结,那就不谈了。”

他左右看?看?,示意随从都?到外面去盯着,而后压声?道:“兄弟又怎样,你们王上愿意拿他自己的命换兄弟的命不成?再者说了,你们随便找个人顶替,姓顾的和那些边军还能认出真假?”

不谈的意思,就是要武力解决。

傅禹成这个办法,未必不可?行,就是屈辱了些。但与顾氏铁骑兵临王城相比,又不算什么。

“这……”使?臣却陷入两难,并非为邦国,而是忧心自己的身家性命。王上的兄弟发起怒来,奈何不了宣朝,奈何得了他啊。

傅禹成看?他这样子,心知事成了大半,也不着急,就摩挲着宝箱等待。

另一名扈从忽然?上前来,出声?问:“秦毓章真的这么说?”

南越的奴隶脸上尽皆烙印,有碍观瞻,是以入京时都?包了头脸。这人也不例外,就是身材比寻常奴隶高大一些。

然?而不论强弱都?是奴隶,贸然?插嘴直呼尊讳未免太不知分寸。

傅禹成正要呵斥,却见这人拆下头巾,露出一张粗糙却光洁的脸来。轮廓分明,五官深邃,是与南越人、宣人都?不同的长相。

他到嘴边的斥责立刻变成了惊悚:“西……?”好?在?剩下两个字被他及时打住。

“傅大人何必如此惊讶?”这人好?整以暇地在?他对面坐下,“您往常收钱的时候可?一点不手软啊。”

雅阁外的鼎沸人声?如潮水消逝,凝重起来。

一夜过?去,雪霁初晴。

宣京四千里外的云织县衙,贺今行背着行囊,在?点卯之前便启程。

同一时刻,按照惯例今年需得回京述职的殷侯于仙慈关出发。他们路程一致,但不好?同行。

三天之后的下午,贺今行先一步赶到遥陵。

持鸳早早准备,为他做好?了合身的衣装。冬日?穿得厚重,披风一裹,就看?不出身形是否有女子的玲珑。贺冬留下的换声?的药丸也还有整整一瓶。

第二日?上午,一小支马队带着西北的风沙与烟尘跨过?黍水,踏入古镇。

贺今行换上女装,戴上面纱,待声?音柔和下来才去迎接。却发现不止他爹,贺长期也回来了。

“大帅。”他抱拳见过?礼,轮到后者,迟疑地叫了一声?“堂兄”。

盯着他爹的人不会少?,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贺长期却没反应,好?似神游天外。他又叫了一声?,对方才慌忙回礼,之后随队进入别院,一直面色沉郁。

贺今行大抵能猜到是为什么。少?年出乡关,回乡情却怯。

众人一起用过?饭,同姓三人又一道出门,且没有让任何人跟随。

然?刚刚打马出街,后头便响起骚动。

“儿子!儿子!”有妇人的喊声?接连传来,夹杂几个丫鬟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地叫“夫人等等”。

贺长期陡然?勒马,不必回头,便知是他娘找来了。

“去吧。”贺易津拍拍他的背。

他沉默片刻,道一声?“属下告退”,便调转马头,奔向他娘。

两边很快相遇,贺三夫人一把?将儿子揪下来,贺长期被揪着耳朵仍乖顺无比。

“你这不孝子!说走就走!信也不给你老子娘寄一封啊!”

在?喜怒交杂的哭声?里,贺易津环望两边楼阁店铺。除却名头变换,格局大差不差,他与夫人往年爱去的那家老酒楼仍在?街角屹立不倒。

“爹。”贺今行出声?叫他。

他爹很轻地笑了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