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见面确实是最能成全想念的方式之一。
他?轻呼一口气,替对方牵马,带着?对方走进县衙。拴了?马,又给马喂草料和水。
他?照面便知这是大遂滩的马,一路都很高兴,临走时还揉了?揉马儿的脖颈。
顾横之一直跟着?他?,不?询问,也不?闲聊,只不?时帮忙搭把手。
但他?完全不?会忽略他?,甚至因为曾是舍友的缘故,十分熟悉彼此的一举一动,配合默契。
这是一种很惬意的感觉。贺今行推开正房的门?,点上灯,回?头看到?顾横之的一瞬间,好似回?到?了?在小西山学舍顽石斋的那几个月。
他?拿出平常用来垫肚子的所有点心,实心的糕点、肉干、还有一大罐葡萄干,摆到?桌上。
顾横之自己坐下来,倒了?两杯冷茶,分一杯给他?;然后打开那罐葡萄干,推到?刚刚坐好的他?面前?。
他?们读书时,也会在学舍里藏点心,然后互相分享。他?经常会拿走第一块,这回?竟也同从?前?一模一样。
他?去遥陵那回?,赶不?上院里那架新鲜葡萄,走时让大家别浪费。大家就分出半架,请汤县丞的夫人晒制成葡萄干,专门?留给他?。
现在一尝,余大人果?真?没有骗人,很甜。
贺今行把甜意咽下去,才认真?地问:“横之,你这回?来,是为了?什么?”
对方说好的信没有寄,而是亲自前?来,所为之事一定十分重要,他?应当郑重对待。况且,他?也有事相请。
两人对视半晌,顾横之抿了?抿唇,似乎想要开口。但他?即刻咬住下唇,制止自己的同时偏移了?目光,只一刹那又移回?来,小声?道:“我可以明天说吗?”
他?的瞳色很亮,但不?怎么深,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出其中蕴含的腼腆与些?许慌乱。
贺今行看见了?,又疑心自己看错了?。他?也在琢磨怎么开口,闻言飞快地答应下来,明天再说最好不?过。
他?因为心里揣着?的事而坐不?住,遂站起来指了?指内室的床铺,“你要是困了?,就直接睡。”
后衙院子空房很多,但都几个月没收拾了?,是不?能即刻住人的。
顾横之点了?两下脑袋,在他?转身后悄悄松了?口气。
该怎么开口呢?
贺今行走到?书案后坐下,对着?满案的文书卷宗却一时不?知道做什么,最后决定把这段时间的县志给写了?。
这事儿简单,他?闭着?眼也不?会出错。
待他?一气写完,回?过神,灯台上的蜡烛烧得只剩小半截。
他?去看顾横之。对方叠臂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
翌日,贺今行把顾横之介绍给衙门?众人认识,又县衙与县城方位,叫他?随意,而后继续带着?衙役去检查井渠。
这是最后一批,未时便打道回?城。
临近城门?,远远地就瞧见顾横之和刘粟为首的一帮半大孩子围在水渠边。走近了?一看,他?们是在给夏天扦插移栽的苗木根部培土。
“县尊!”孩子们热切地叫他?,围着?他?。刘粟自豪地拍胸脯:“我阿爹说今年冬天比去年冬天还冷,幼苗可能会被?冻死。但现在,有我们给苗苗们穿的‘土衣服’,它们就能捱到?明年春天啦!”
“树木有灵,苗苗们长大了?,一定会感谢你们的。但要注意,别冻伤了?自己的手”贺今行从?来不?吝夸奖也不?忘嘱咐,把孩子们脸蛋上沾的泥巴一一擦掉,才让他?们继续跑跳。
最后才稀奇地问:“你怎么也加入了??”
顾横之拍了?拍手上泥土,拍不?干净,就把双手背到?身后,“想来找你,中途遇上了?。”
一个小孩请他?帮忙搬走一块大石头,他?一帮就到?现在。
跑向?下一棵苗木的孩子们见他?没有一起,正回?头找他?。甚至有幼童想过来拉他?,被?孩子王刘粟夹着?走了?。
他?向?他?们挥挥手,示意再见。
贺今行在旁看着?,觉得更加稀奇了?。但转念又觉得,横之不?是凶恶之人,受孩童喜欢才是正常的。
两人回?到?县衙,他?打水来让顾横之洗了?手。
衙门?暂时无事,两人一起吃过饭,又默契地坐回?昨晚那张桌前?。
该继续说昨晚没有说的事了?。
“我……”贺今行张了?口,才发现白日打过的腹稿已被?尽数遗忘,短暂的茫然过后,他?再次陷入犹豫。
该不?该提这个请求呢?
“今行。”顾横之却打断了?他?。
他?便不?再去想那些?得失权衡,专注地等待对方先?说。
然而十个呼吸过去,顾横之依旧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
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似乎十分紧张,额发被?不?自觉渗出的细汗濡湿,嘴角也抿出了?艰难的弧度。
“如果?是很为难的事,可以不?……”
“不?。”顾横之坚定地摇头,“你听我说。”
贺今行做出倾听的姿态,然后看着?对方从?怀里拿出一块有些?陈旧的素色手帕,捧到?自己面前?。
手帕四角垂落,露出一只油润纯净的黑青玉镯。
“我是来议亲的。”
顾横之说完,喉结难以自制地动了?动,整个人依旧紧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