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1 / 1)

“大哥说得对。”贺今行飞快地点头,想了想又问:“大哥要?去?哪儿?”

“别光点头,好好践行才是?。”贺长期知晓他的脾性?,忍不住反复叮嘱,??“不是?早先就和你说过,我要?和横之一起回南疆。”

“可是?南方军多游骑,并不适合大哥。我以?为大哥会?想去?西?北。”贺今行想起对方在小西?山的种种表现,确定无误。

他再次仰头,毫不迟疑地说:“哥,只要?你想去?,我就想办法?让你去?。”

贺长期差点脱口而出“家里肯定不会?同意”,但看着兄弟完全不似玩笑的神情,心中?本就不牢靠的打算又开始动摇,几息后犹豫道:“再说罢。”

兄弟俩交谈着走远,在他们身后,星子渐渐隐匿。

东方破晓,到了三月十五,朝会?日。

崇华殿里,明德帝展臂而立,一众侍从为他穿戴上袍服冠冕。

顺喜从殿外匆匆进来,上前低声禀道:“陛下,孟大人?已?到端门,是?否要?宣他前来?”

皇帝抬起两指,顺喜便向身侧跟着的小内侍示意,后者躬身要?退。

“慢着。”明德帝叫住内侍,挥退身遭的宫人?,叉着腰来回踱了几步。然后揉了揉眉心,疲倦道:“算了,直接上朝。”

“这……”顺喜迟疑片刻,看着他的面色欲言又止,遂应声道:“是?。”

第?一缕朝霞还未照到崇和殿,皇帝仪仗便落至御台之上。

群臣早已?做好准备,礼毕,便有序上奏。

科举已?毕,各级官员擢贬迁调已?定,各地春耕也已?进入尾声,礼部吏部户部等诸司皆进行了汇报,最后轮到钦天监。

“臣等观测天象月余,终于择定和亲之期。本月廿一,天地交泰,百无禁忌,诸事皆宜,乃大吉。”

时间早已?定好,此时不过公之于天下。

明德帝颔首道:“日子既定,诸司都给朕绷紧了,别到了才出些纰漏。朕要?正式收裴芷因为养女?,赐封公主,记在皇后名下,钦天监拟几个吉祥的封号上来。至于嫁妆,规制再往上提半级,都要?最好的,以?示朕对吾儿的爱重之心。”

钦天监监正领命,户部尚书谢延卿出列道:“陛下,公主爵位乃是?最高规格,嫁妆靡耗已?然不小,再要?加码,这……”

皇帝再次揉了揉眉心,不耐道:“这笔账不走国库,从朕私库走,行了吧?”

然而国库与?皇帝私库有何分?别?谢延卿仍是?忧虑不已?,“陛下……”

话刚出口,裴孟檀便道:“谢大人?,吾私以?为陛下所?虑极是?。和亲重在一个‘和’字,‘和’乃平衡之意,但表面的平衡需要?背后的实力做支撑。公主出嫁携有丰厚的嫁妆,既可向北黎昭显我朝国力,亦能表示我朝对此次联姻的看重。虽耗费多了些,但这显然是?值得的。况且多出的花费由陛下私库所?出,不占百姓赋税之利,”他转向皇帝,作揖道:“陛下仁德。”

最后问秦毓章,“秦大人?怎么看?”

后者淡淡地回了一句:“裴大人?所?言有理。”

话已?至此,谢延卿只得抖着手合拢,向皇帝一拜。

明德帝顺了口气?,说:“那就这么定了,诸卿下去?各行各事,到此散朝罢。”

众臣恭送,却有臣子不拜不揖,而是?跨出班列,“陛下,臣尚有奏。”

见明德帝不理会?,孟若愚再次喊道:“陛下!”

声高语厉,在场所?有人?俱是?一震,顿在原地;刚起身要?走的皇帝也不得不坐回宝座。

孟若愚双手举至额齐,奉上一本奏疏,“请陛下览阅。”

明德帝捏着鼻子让顺喜取了奏疏上来,握在手里却没看,而是?先发制人?:“若是?五城兵马司与?顺天府勾结为祸之事,卿这两日连上三道弹劾的折子,朕已?知晓,也已?着贺卿去?查,此时便不必再说了。”说罢给底下的刑部尚书使了个眼色。

贺鸿锦便道:“孟大人?,刑部奉陛下之命,已?在昨晚将齐子彦等顺天府与?五城兵马司的一应涉事官吏革职查办,清出的诸多冤假错案也已?在重审之中?。”

“既然陛下已?将其法?办,那臣便按下不表。”孟若愚抬头盯着皇帝,肃容道:“但臣要?参的不只是?这两司。”

明德帝将他的折子放到御案上,示意他可以?开始说了。

孟若愚双手持笏,再度躬身行礼。

“顺天府与?五城兵马司,最高官员品级不过五品,在朝官遍地的京城可谓不值一提。是?谁给他们的权力,能如此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是?谁给他们的底气?,敢官官串通成奸,结党为营?又是?谁给他们的荫蔽,为非作歹数载,百姓怨声载道,却没有半点消息上达朝廷?”

“你的意思是?,这两司背后还有主使?”皇帝捏起一枚铜钱,转于指尖。

“是?。齐、秦已?为国贼,但与?其背后之人?相比,犹如蚊蝇与?虎豹之别。齐、秦虽革职下了狱,而这些更大的国贼却尚在朝中?,就站在这座殿里。”

“孟若愚,你休得胡说!”傅禹成出言驳道:“什么蚊蝇虎豹,五城兵马司与?顺天府诸罪员有罪,又与?我等何关?你空口白牙就要?将‘国贼’之名扣到在场所?有人?头上,真是?可笑!你若有指认什么‘背后主使’的证据,当堂拿出来便是?,我傅禹成还能替你参上一本;若是?没有证据,就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借机影射同僚。”

孟若愚仍然看着皇帝,沉声道:“陛下任命臣为右都御史,身兼正君道、明臣职、砭时事之责,臣为何不能言?臣所?言皆出事实,一字一句发自肺腑,无一丝一毫夸大,臣有何不敢言?”

他冷眼瞧向傅禹成,再环视列位同僚。

“倒是?你,傅大人?,还有诸位大人?,你们敢扪心自问,五城兵马司里就没有一个与?你们沾亲带故的兵员,挂着职,吃着饷,不为宣京城治出半分?力,还要?横行霸道欺压乡里?顺天府就没有一次为你们家人?亲眷徇过私,违了律犯了法?,却明着暗着轻轻放过,甚至还要?对受害的普通百姓倒打一耙?”

“满廷朝官,食君禄,攫民膏,有几个是?真正为君分?忧、为民谋福,而不是?为一己之私欲,来争权夺利?”他慢慢转了一圈,目光回到龙椅之上,“陛下,难道我不该参劾他们?”

“这满朝文?武皆由科举考评取贤而来,在朕眼里不乏国之栋梁,大宣的柱石。可在你孟若愚看来却都是?虎豹豺狼,难道只有你孟若愚一个人?是?忠臣良臣?”皇帝把铜钱捏在手心,磨着牙道:“好一个忠良,口口声声为朕分?忧,就是?在此抨击朕的班底?”

“那臣敢问陛下,什么是?忠良?难道捧着顺着陛下,将奢靡成性?夸做仁德,将宠信奸佞夸做仁德,将懒功怠政夸做仁德,就是?忠良,就是?为陛下分?忧?陛下好仁德,以?致于皇天脚下竟有如此多冤假错案,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却求告无门,登闻鼓、御史台犹如虚设,高官要?员以?权谋私祸乱朝纲,还要?表现出一副歌舞升平的气?象。”

明德帝一把扔下手中?铜钱,怒目而视,“孟若愚!”

“陛下!”孟若愚的音量更高,“粉饰太平能一时,却不可能一世,皇城根尚且如此,莫说京畿之外!”

他撩衣下跪,掷地有声,“重明湖畔本是?风调雨顺之地,却有人?填沙引洪害民无数,连赈灾银都被贪墨大半,罪魁祸首按律当斩,陛下却轻轻揭过只判流放,叫百姓如何能对朝廷信服?边关将士为国守土,本该优待厚待,军饷却一再克扣拖延,连最基本的温饱都保证不了,叫将士如何甘心为朝廷卖命?如此种种,数不胜数,皆是?沉疴。此时不发作,只因我大宣国祚绵远,积累深厚,但长此以?往,必有药石无医之虞。”

他重重磕头,“到那时,国将不国啊,陛下!”

裴孟檀打断他,严声道:“孟大人?慎言,国运岂可轻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