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拜一扶,对视片刻,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同窗,同窗,听着真好。”晏尘水在?边上看?着,略有些羡慕:“西山书院有这?么好吗?我在?社学里就没见到几个值得结交的,也不是人不好,只是目标不一样?。”
他双手台着后脑勺,若有所思。
裴明悯也露出笑容:“我们小西山确实很好,但更重要的是从心人好,愿意舍财的都是善人。”
“也不是平白无?故。”柳从心说?着望向远方,天际有几点飞鸟划过。
“我阿娘年纪大了,阿姐也常各地奔波,我就当为她们积福。”
话罢就此分别,贺裴晏三人穿过几条巷子,便到了外北城最?大的商贸之地。
东西南北,皆商铺林立。铺门前一丈外,散摊挨挨挤挤连成线,把几十丈宽的大街分割成几条。
车马驴骡行走在?最?中间,车上人吆喝不断。你撞了我的车屁股,他碰了你的驴子头,摩擦随时起?随时熄。两边则挤满男女老少,买了鸡鸭猪头肉,扯了布匹裁新衣,不忘桃符新年历,顺手买支糖画递给小孩子。
众生?百相,筹谋新春,摩肩接踵,沸反盈天。
晏尘水大喊:“我的天,这?比琉璃街还要恐怖!”
“这?也太多人了。”裴明悯在?说?话间便被?挤了两回,好容易稳住了,跃跃欲试道:“我们从哪儿进去?”
“毕竟是宣京啊。”贺今行放眼一望,指道:“就那儿吧!你们东西都揣好,小心别挤掉了。”
他搓搓手,“看?看?要买什么,我带你们杀价,我可?是学过的。”
“我想?买那个虎头帽!”三人被?挤成一团,也不挣扎了,就这?么融进浩瀚如海的人群里。
直到夕阳西下,满载而归。
裴芷因匆匆下了马车,门房并不通传便任她走进大门。
她轻车熟路地穿堂过院,步子轻而快,身后的婢女要小跑才?能跟上。
自进京以来,她本就不慢的性子越发爽快。
“阿书!”她推开房门,明间里四下都燃上了长灯,却不见人。
再转到东次间,果然见案前端坐着一位形容清冷的少女,正在?煮茶。
“好累。”裴芷因自己搬了个凳子在?对面坐下,一边说?:“嬷嬷规矩忒多,好在?大部分我小时候都学过。这?是什么?”
桌上摆着一个手长的匣子,盛着十来支小巧的水晶瓶。她用两指捏起?一支,举在?灯下,满目光怪陆离。
“丹蔻?”
她拔了瓶塞,放到鼻下闻了闻,“不太像。能直接上手吗?”
傅景书这?才?淡淡地开口:“不能。”
“有毒?”裴芷因拿远了些,却并没有感到惊讶。这?段时间,她在?发小这?里见识过不少奇花异草,有药用的,大半都带毒。
“那是蜃心草的茎叶,混了醉仙花,剧毒。”傅景书取走她手里的水晶瓶,盖上塞子,放回原处。
“好吧,那今天我们要做什么?”
“有时候武力只能表面胁迫,成事需要更隐秘的手段。”傅景书砌了一杯茶,递给她,“我来教你新的东西。”
第064章 六十一
自祭灶之后?, 一连几?日雨雪不断。
皇帝在?廿五朝会上宣布了节假。往年从这一天开始,宣京各部衙的大小官吏就?进入了等待除夕放假的状态,虽还要上衙应卯, 但都会默契地把那些不怎么?紧要的事?务推到来年元宵之后?。
然而今年国?库亏空巨大, 明德帝震怒, 中书门?下的政令接二连三地急递下去, 是?个人都知道局势紧张,不敢躲清闲。是?以上到六部,下至诸司, 不管有没有实事?要忙,都做出了脚不沾地的样子。
朝中如何忙碌不消说, 坊间也一日比一日热闹。
这日, 秦幼合的马车从宰相府艰难走到乐阳长?公主?府时,已过午时。
正殿里早已生好?炭炉,架好?汤釜,锅中分了几?格,汤底皆煮开了咕嘟咕嘟地翻滚着香气。肉食蔬果摆了一大桌,桌边坐着两个人, 却都没动筷子。
“你终于来了。”顾莲子见他匆匆忙忙跑进来,有些不耐烦地说:“又睡过头了?”
“没有!”他立刻否认, 边解斗篷边说:“我巳时就?起了, 谁知道今天路上堵得那么?厉害。五城兵马司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一条街上要和他们?的巡逻队撞两三回。本来人多路挤就?不好?走,还得不时给他们?让路。气死我了!”
顾莲子笑他:“马上就?是?年节, 京司自然要加强守备巡逻, 你早该预料到才对。”
“那往年也没这么?夸张啊。”秦幼合把斗篷交给迎上来的侍女,然后?拣了一边空位坐下, “我都不知道五城兵马司有这么?多人,平常也没见到几?个人影,今天倒忽然冒出来了。”
对坐的嬴淳懿打了个手势,便有侍女上前来将碗碟蘸料等一应布好?,而后?纷纷退到殿外。
他给自己倒酒,一面说:“近来朝局难测,前日朝会上,陛下又发作了一批人,虽主?要集中在?户部和工部,但难保不会殃及池鱼。越是?地位低微的人,越怕自己不小心就?成了弃子,图些表现也正常。”
“他们?怕不怕的跟我有什么?干系?反正这北城兵马司办的是?糊涂事?,保民?说不好?,扰民?倒是?立竿见影。”
“这一司的指挥使是?谁?现下人人都恨不得低调到叫别人想?不起,他倒是?招摇。”顾莲子百无聊赖地撑着头,抬手握住一瓶酒,仰头就?灌。
“我哪儿知道?一个五品而已。”秦幼合摇头,反劝道:“莲子,你少喝点儿。那天从飞还楼出来,我都以为你醉得不行了,结果突然提着剑掉头就?跑,吓死我了。还好?今行不计较,不然你打不过他……”
前者将酒瓶“啪”地拍在?桌上,巴掌大的脸冷成了冰,“你们?很?熟吗?熟到以字相称?明明是?他的错,你不去教训他,反倒来教训我,谁才是?你的朋友?”
“……”
嬴淳懿斜眼挑眉道:“你又去找他做什么??”
顾莲子冷笑:“谁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