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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事情?隔了?好几年,该抹去的痕迹早就被人?抹去了?,沈令仪调查的时候很费了?番功夫,常常是?以一个?好不容易寻得的线索顺藤摸瓜,也可能是?扑一场空,那再继续抽丝剥茧……如?是?来来回回地折腾,终于几乎掌握了?全部的真相。
之所以说是?几乎,沈令仪至今为?止也不明?白贺媞在整件事中?究竟起了?怎样的作用,她找不到任何证据指控她参与其中?,却也没人?能解释得清,贺媞为?何是?在同一时间开始与母妃关系交恶,从前不屑承宠的人?,又为?何突然使尽浑身解数卷入后宫倾轧中?。
暗中?查访过,一无所获,当面试探贺媞,她便懒洋洋地甩出一句“是?啊是?我杀的你母妃,你本事向来大得很,不如?将我也杀了?好了?”,简直不知?她哪句真哪句假。
这么说来,李氏与郑毓的死似乎并无关系,李怀疏何必揽责?
沈令仪摩挲着指间薄茧,一时陷入了?沉思,黑漆螺钿屏风立在她右侧,掩去了?大半斜射进来的日光,也将她精致的五官笼罩在阴影中?。
这一刻,李怀疏不禁有些?恍惚,想起沈令仪密谋夺位的那几年,从碎叶城回到长安的她蛰伏隐忍,在自己厌恶的父皇面前扮演心性至纯的孝女,对生性多疑的皇长兄假意投诚,装出一副满足于公主身份得过且过的模样,那时的她也是?如?眼下这般走在一片阴影底下。
走到今天,李怀疏自问心里没什么遗憾,须知?她们上辈子本来就不会有结果。
最重要的是?,我的殿下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了?,从此以后,天语纶音,四方攸同,放眼四海宇内,无一遮其光芒。
李怀疏如?是?想着,唇角轻轻勾起了?笑。
“我从未对你吐露过,你是?如?何知?道的?”回忆过种种细节,沈令仪抬眼问道。
她在调查郑毓死因时无意间翻出早年一桩皇子被害案,卷宗积了?灰,且她父皇曾经命人?对这卷宗做过手脚,动?这卷宗时惊动?了?宗正寺,幸好及时补救,否则她连郑毓被害也要查不下去。
其实在她之前,郑毓还诞下过一子,那是?真正的皇长子,倘若郑毓作了?中?宫主,她的哥哥便是?合乎宗法的皇太子,可惜小皇子没长几岁就死了?。
小皇子一死,既得利益者身上背负了?最大的嫌疑,这人?正是?崔嫋,她先后毒害了?沈令仪的兄长与母亲。
都说郑毓身体变差是?从生了?沈令仪以后,知?晓真相后再倒回去深思,却正是?那个?时候中?的乌头藤,这毒害得郑毓体质虚弱,无法着胎,后宫争斗如?火如?荼时,朝中?大臣也开始悄悄站队,李元昶便是?其中?之一,他站的倒并非崔嫋,而是?代表了?阴阳正序的皇长子。
中?宫无子的情?况不是?没有过,即便郑毓真的执掌凤印,她也可以将崔嫋的孩子过继养在膝下,将来即位更加名正言顺。但是?大绥立朝至今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反倒是?女帝一朝三十二年明?明?白白地摆在了?前头,届时因故循旧循的是?哪桩旧事就难说了?。
所以,为?了?这江山不落入女人?手中?,李元昶愿意为?崔嫋略出几分力,扳倒更具胜算的郑毓,乌头藤的药引难寻,他府中?刚好有一株,便给?了?崔嫋。
等到东窗事发?,崔嫋的目的早已达到,她的儿子被立为?储君,掌事宫女又忠心耿耿,一口?咬定所有的事都是?她一人?所为?,甘愿伏诛,李元昶仍旧全须全尾,并以太傅身份辅佐起了?储君。
这些?年来,沈令仪将两桩命案事涉之人?处置得差不多了?,只李元昶一个?,当时她犹豫了?几次三番,终究没有动?过。
李怀疏顿了?一下,道:“你又何必瞒我?”
“你不说,我不知?道,莫非这件事就不存在了?么?为?何要自欺欺人??”
“是?李元昶,你父亲?”
沈令仪观她面色,便知?自己说对了?,手扶矮案,沉默了?一会儿,便将来龙去脉猜了?个?七七八八:“查到你父亲时,他已病入膏肓,我以为?他没几日可活,也算自食恶果,便暂时放着不管。早知?他以这事干涉你与我往来,我不如?早点杀了?他。”
“这样也算一命抵一命,该还这条人?命的本就是?他。”
“父亲的命是?外力夺走的,并不意味着你报了?私仇,父债女偿,你想要我的命也无可厚非。”
“哗”一声,矮案被推开到一旁,眼前黑影倏然袭来,李怀疏下意识往后倒去,紧握的长颈瓶也斜向后,用来养花的水从瓶口?流到外面,她及时握正,衣襟仍被水洇湿,在胸前暧昧地沾染了?几寸。
李怀疏左手撑地支起身子,右手呈半掌之势握着插花的瓶子,拇指抵靠瓶口?,以柔软的指腹阻了?阻压向她面颊的粉白花朵,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无力而温柔的姿态,喉间却发?出抵抗的声音:“沈令仪,你做……”
她的话语被沈令仪的深吻吞了?去,下颌被捏起,含糊地发?出一些?恼怒的声音,只能被动?地承受对方莫名其妙的情?绪,牙关被叩开,沈令仪又吻又咬,掌着她的腰不让她逃,简直没有半点道理可讲。
良久,沈令仪稍稍往后退,暂时放过了?她。
李怀疏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别过头去掩唇咳嗽,吻得太久,无法自如?呼吸,面色也红润起来,嘴唇却好似沾上鲜血一般,泛着令人?不由心颤的艳色。
沈令仪定睛一看,真的是?血,却不知?是?她咬的还是?李怀疏自己不小心咬破的。
她伸手碰了?碰那处微肿的嫩肉,听见李怀疏吃疼地吸了?口?冷气,目光下移,停在李怀疏的下巴,不过是?被自己捏了?捏,很快转了?红,不知?道的恐怕还会以为?是?被狠狠蹂|躏过才会如?此。
“究竟是?谁要谁的命?”沈令仪看着李怀疏,忽然觉得她真正如?狐媚一般,低低地笑了?一声。
长颈瓶落在脚边,水流得到处都是?,沈令仪半边脸颊也被泼了?,水光划过弧线流畅的下颚,凝聚成几滴水落下来,她眸色晦暗地一笑,面上竟有些?癫狂之色。
李怀疏还待张口?说些?什么,却见沈令仪不知?几时从头上拔了?一支钗,先是?挑开她颈间沾了?水的残花,似是?连容忍这死物碰她身体的气度都没有,接着,冰凉尖锐的钗头一路向下,抵在她随着低喘收缩的细腰间。
“想偿命?这里欠我一刀。”
咫尺之间,沈令仪逼视着李怀疏,冷淡说完这漠然残忍的话,却又在她颊边轻轻吻了?吻:“好好活着,我日后来取。”
“一刀如?果不够,还可以再来两刀三刀。”李怀疏握着她的腕骨向内用力,忽地想到什么,又悲哀地松了?手,“却不是?这具身体。”
我要还给?妹妹的。
如?此一来,又没有机会了?。
李怀疏眼中?难掩失望,垂眼笑了?一下:“陛下觉得我这样便会好过么?”
“欠你的上辈子没有还完,这辈子却也不是?我的这辈子,更不知?道该怎么去还。”
“那就待在这清凉殿,永永远远。”沈令仪心中?烦躁,闭着眼,随口?说道。
李怀疏又道:“陛下觉得我愿意么?”
她想起重生后入宫那日,濛濛细雨,见到几个?人?身着青色官服走在宫道上,她突然犯起了?痴,掀开车帘一直呆呆望着,直到那几个?人?消失在视线中?。
沈令仪未置一词,她续道:“陛下大概觉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诸事皆由你来决定,轮不到我愿意与否。”
她在清凉殿的地砖上划了?划:“这里从前是?宸妃住的地方,先帝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先帝不问,旁人?更不会去问,后来如?何?”
“我倒不是?说我也会步宸妃后尘。但我已体会过前世你想让我过的日子了?,不习惯,不喜欢,也不愿意,我想过我自己想要过的日子,倘若我的心从未更易,为?臣或是?为?侍君,与你离得近或者远又能影响什么呢?”
“当然,我现下说这些?似乎也没用了?。”
不会步宸妃后尘,是?不会自缢了?断,但殊途同归,她依然会魂飞魄散,不如?趁此机会把一切都说明?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