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疏原还?忧心七娘这具身?体日渐虚弱,恐难支撑自己走远,低头一观,却见水中倒映的分明是她的面容,兴许狌狌镜内只容得下魂魄这类虚幻之物。

银蝶行动迅速,李怀疏提着?衣摆紧紧跟随落后的几只奔到小径尽头,银蝶与其身?上?光点倏然消失,忽有?钟声擂动在?天地间,震得她浑身?一激灵,耳畔有?人“哎哟”低呼,她侧身?去看,是两名身?着?青丘服饰长了条狐狸尾巴的婢女。

她们手捧木盘,行色匆匆,路过此地时恰有?洪钟敲响,震得青松枝头积雪纷落,正好砸中其中一婢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钟声从何而来,不似凡物能发出的声响。”

“听闻有?仙子奉天尊之命献礼,以天上?神器撑个门面不足为奇。”

“也是,咱们快些走罢,误了时辰可不好。”

“嗯,国主?日夜操劳,孕育不易,如无意外,公主?殿下便是下任国主?,她的受洗日可不一般。”

……

李怀疏尾随其后,拾阶而上?,青丘国浮于云层间,上?下以玉阶相?连,左右有?吊桥衔接,稍有?失足便将跌坠下去,尸骨无存,她生怕跟丢,屏息凝神,无暇低头俯瞰,一路上?倒也不觉得腿软。

过不多?时,来到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万千狐族观礼,密密匝匝,挤得此处水泄不通。李怀疏越众去往前排,与一只貌似身?居高?位的狐狸身?形重?叠,那只狐狸浑然未觉她的存在?,礼乐声起,所有?狐族肃然起敬,俱都跪地伏拜。

李怀疏手提灯笼,仰视前方,纹丝不动。

高?台之上?,一身?姿颀长九尾展开的女子容貌与花娓相?似,头束金冠,不怒自威,应是老?国主?花狩年轻时候。

花狩取了条桃花枝,沾水后在?襁褓中婴孩的额心处一点,漂浮在?半空的仙子披帛飘飘,向她见礼,齐声道:“天尊祝贺国主?喜添孩儿,特赐尊号九灵,祈愿殿下岁岁平安,与天同寿。”

这一幕是花娉初诞,果真如花娓所言享尽荣宠。

正看得兴起,眼前景象全?都消失不见,她复又置身?一片黑暗中,银蝶似有?灵性,在?她迷惘时乍然出现,引领她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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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蝶振翅,时光在?弹指间倏忽而过。

九灵公主?年岁渐长,李怀疏不知狐族年岁如何换算,只是观她身?形以为是人间三岁孩童。

花娉深觉孤单,日夜缠着?母父再生个孩子陪伴她。

国主?疼爱她,无所不允,养育独女,丈夫已倍感头疼,他本?想挣扎一番,但花狩说青丘国继承远古遗风,以女子为尊,他的使命就是与她一道孕育后代,如果连这也做不到,花狩会休他再娶。

丈夫只得答应。

之后诞下一子,名为花燎,头发天生赤红,似被火燎过,因而得名,性格却与名字大相?径庭,稳重?得令姐姐花娉十分惭愧。

愧而不改,只好敬而远之。

“这下该满意了罢?”花狩抱花娉在?膝上?,刮她鼻尖笑道。

花娉亲昵地与母亲额头相?贴,不依不饶:“不要弟弟,想要个妹妹。”

“弟弟或是妹妹,有?何不同?”

“您说过,阿燎是男子,不能一直待在?国都,待他长大会在?边境划地而居,那他就不能陪伴娉娉了。”她已七岁,倾诉委屈时仍以小名自称,乌发雪肤,眼睫被泪濡湿,盈手可握的小狐尾蔫巴巴垂下,瞧着?好不可怜。

花狩拗不过她,再次有?了身?孕,可惜又是名男子,她为孩子取名花烬,意指男胎尽头,万望下一胎会是女子。

也不知是否受此影响,花烬性格温文尔雅,喜着?裙装,抓周之物是一盒胭脂。

场景一变再变,花烬撒着?脚丫子在?草地上?奔跑,银蝶掠过他毛茸茸的耳尖,从竹帘底下钻了进去,李怀疏习惯性地掀帘而入,指尖连带整个魂魄径直穿透墙体,就这样出现在?了殿室中。

花狩第四胎孕肚初显,倚着?凭几处理政务,花娉着?红色衣裙侍奉左右,她十几岁之龄,已初得少?女模样,城府却未随年岁增长,行止间依然如旧,活泼稚拙,常常叫人忘记她长姐身?份。

“傻丫头,国主?之位仅传女子,你执着?于叫我再生个妹妹陪伴你,殊不知来日她会是你的竞争对手。”

花娉倾身?向她,耳朵贴在?母亲孕肚上?细细聆听胎动,不以为意地笑道:“我幼时玩具装了好几个箧筐,都是预备送给妹妹的,她喜欢什么我便送她什么,国主?之位也可以予她,我以真心相?待,我信她也会对我好。”

听闻此言,李怀疏会心一笑,心道花娓确实对你很好。

娉娉袅袅,体态婀娜,花狩唯独取长女名字时用了心思,她为第四个孩子取名花娓,意思显而易见,花娉既然圆梦,她的纵容也到了尾声,她不想再生了。

花娓是女子,是花娉一直想要的妹妹,花娉为此欣喜若狂,但不久以后,她对这个妹妹略感失望。

寡言少?语不说,拿着?几本?书便能翻看一日,至夜间掌烛方动动身?子,老?成持重?,简直是翻版的花燎!

“你究竟是阿燎的妹妹还?是我的妹妹?”花娉唉声叹气,书都拿倒了,她在?自己的九灵宫中,也不知这份易被拆穿的勤勉是装给谁看。

银蝶在?此停下,围绕着?灯笼纷飞,似乎是提醒她可以稍微歇一歇了。

李怀疏理了衣摆跪坐在?地,将灯笼置于手边,烛光映照她面容,和煦温暖,眸光柔软。

她看着?眼前姐妹相?处的情景,自然便想起她与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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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娓从姐姐手中接过书,翻正了又递回给她,肉嘟嘟的脸蛋上?浮现几分无奈,向后瞥一眼书架,欲言又止。

最讨厌她这副犹豫不言的模样,好似自己不是她无话不说的亲姐,是字字句句都需斟酌的上?官似的。

花娉丢开书,伸指捏她脸蛋,佯怒道:“你快说!”

“是阿燎的妹妹或是你的妹妹,似乎没有?区别。”花娓右颊被她捏出了包子褶,怕疼,却不抗拒,只是探颈过去,分去拉扯的力道。

她一脸茫然,是真的不懂。

花娉终于泄气,松开手,盯着?妹妹脸上?红印,尾巴重?重?一甩,鼻子朝天哼了一声。

花娓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知道自己很想哄她不再生气,抿了抿唇,张口?欲言,书架后头忽然有?了动静,她揪着?书页,不再言语。

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