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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边盘桓的一只?雄鹰似乎引起了她的兴趣,她手边无弓箭,边追逐着猎物,边与身后护卫说了句什么,护卫立时解下所背长弓与箭囊,隔了段距离扔给她,她伸手接过,仅一只?手牵着马绳,驭马的速度丝毫不受影响。
取箭拉弓,一气呵成,身姿相当潇洒漂亮。
沈知蕴在心中预演了这?个动作,垂在腿边的指尖也难耐地稍动了动,她心想那只?鹰必是?中了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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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仪勒住马头?,没?去?前?方查看,反而停了下来,护卫策马过去?,她却扭头?向四下一顾,确认方向后径直驱马走向沈知蕴。
“粟筠与你说了什么?”沈令仪见到了她脖子上的血痕。
沈知蕴不以为意地一笑:“猜得到的事情?又何必问。”
“你的箭术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好。”不远处,护卫拎着足踝中箭的老鹰赶到,见此,她随口转了个话题。
沈令仪道:“射中不难,明明能射中却要射偏还更难些。”
“我上次来这?里是?好多年前?,当爹的偏爱儿子,我又谶言缠身,一会儿有?人说我长相肖似嘉宁帝,恐要重演女帝临朝,一会儿有?人说我的存在致使帝星不稳,要将我远逐塞北才?能解此星象。我就没?在长安过过多少安生日子,不断韬光养晦,藏拙遮掩,用尽全力也还是?不能出现在传位的遗诏中。”
沈知蕴沉默须臾,应了声:“女子活在这?世上确实有?许多不易。”
“嘉宁帝以前?,公主身份可招猫逗狗,豢养面?首,却连进弘文馆的机会都罕有?,即便入学,授课师傅所教的也是?如?何相夫教子,恪守妇道。”
沈令仪忽而闭眼,感受着轻风拂面?,大战当前?,解决乌伤这?一祸患以后仍未能高枕无忧,近日以来,她心中千愁百绪,既是?为国?事忧虑,又是?牵挂远在青丘的那个人,此刻却涌起不合时宜的快活。
她睁开眼,注视着身旁这?个与自己有?一半血缘的女子,从她面?容中确实也能找到与自己相似的些微痕迹,这?感觉实在有?些奇妙。
她微微笑道:“前?次我输给兄长是?因女子身份,得知是?你暗中搅局,我反倒觉得有?些意思,难得你我同是?女子,不知双双放手一搏,结果会如?何?”
沈知蕴朝她一笑:“我亦拭目以待。”
午后秋风卷起草屑,树影轻轻晃动,两人于无声中相顾而笑,仿若神交。
她们棋逢对手,惺惺相惜,却也深知不久以后的将来会因为立场不同而只?能敌对,不死不休。
入夜,从为自己践行的宴席中离开,沈知蕴回到营帐,那里早有?一人在等候她。
“你怎么来了?”沈知蕴回头?瞥一眼紧紧闭合的帐门,虽是?在问,却无多少讶异。
那人着一件黑色披风,兜帽将头?面?遮得严严实实,背对着沈知蕴,道:“阁主大事将成,我前?来庆贺。”
一句称呼将身份定性,并非朝廷中人。
她抬起空空如?也的右手,虚做了个举杯的动作,沈知蕴兴致不高,走向前?去?按了按她的右腕,一触即离:“庆贺得太早了,事情?未有?定论。”
“我今日在暗处一观,阁主身上的龙气与她相差无几,一切皆有?可能,不是?么?”她侧过脸来,眼珠子在烛火映衬中是?灰白一片,瞳仁细小,似有?重影。
沈知蕴摸了摸桌案,并不说话,她还想再说什么,忽而听见帐外来了人,喉咙上下一动,吞咽了未尽的话语,留下“雪域佛心果”几字便戴上系在腰间的狐狸面?具,捏指作决,在余婉进来之前?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花娓
青丘的冬日比人间更早到来。
天地之间尽是缟素, 山峦叠白,云遮雾罩, 放眼望去难见半点青色。
榻边支开扇窗户,外头风雪肃杀之声近在咫尺,云雾翻涌如浪,应当?很冷才?对,她周身却依旧温暖,呵气无?雾,伸指去探, 几片雪花飞旋掠过?, 初觉寒意刺骨。
“九灵宫有阵法加持才四季如春,你从?盐海之尽被救回, 转醒不久, 就不要折腾这具破烂不堪的身体了。”说话之人从?外面走来,九条赤红狐尾如扇展开, 嚣张地曳在身后,不似花俟的妩媚妖冶, 未见她如何出招, 厚重的殿门便缓缓合上。
殿室中垂落着层层细纱,不知是何材质,少许清风拂过?便金光浮动,璀璨夺目,在无?灯无?烛的当?下可略作照明之用了。
她声如洪钟,不过?是习惯使然, 却忘了面对自己的是区区一介凡人, 这道蕴藏神力的话语灌入耳中,恐如千钧巨石重重压磨筋骨, 叫她无?法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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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话音才?落,那女子咳喘不停,喉间似乎有克制的呻|吟声溢出,不仔细去听都难听见。
身具九尾之人止步榻前,左手?握拳悬停于腰际,居高临下地看?着瘦削的少女,这道目光复杂且挑剔,似乎有些心疼,又好像在责备她的孱弱。
“狐君不必用这般眼神看?我,我并非真正的李识意,你我也并非姨甥关系。”李怀疏揪着衾被的指尖用力得发?白,虚弱地朝她一笑。
爱怜不是因她,恨铁不成钢也不是因她,仅是因为这副皮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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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疏倒是看?得通透。
在她面前这位便是九灵公?主的妹妹,青丘国的新任国主,花俟口称的姑姑花娓,也是李识意的小姨。
花狐一脉以赤色为尊,花娓半化人形,保留尾巴,所着华服红金相间,额间系一条细细银链,身上亦细链环绕,走动时?发?出轻微声响,花俟也常作这样的打扮,是青丘狐族的习俗或是王室身份象征?
李怀疏不得而知,她们才?入青丘便被驱散不开的迷雾逼得走散,等她意识复苏已身处九灵宫,之后更是被投入盐海之尽,那里长夜漫漫,几无?白昼,盐石嶙峋,所过?河水泛着诡异的血红色,水波微漾,却连一片落叶也承载不了,若是活物涉足,恐如陷入泥潭,顷刻间便被吞没进去。
共工与颛顼大?战之后天地失序,山崩地裂,江河改道,人鬼交界处有了无?尽墟,人神交界处便有了盐海之尽。
她依着花娓给的图样寻找伽蓝石蕊,有了它便能为弥因重塑肉身聚拢命魂。
当?时?未曾多想,如今转醒反倒满腹疑问,似这般孕育了无?数天材地宝的地方,又未指明归六界哪方掌管,无?法无?度无?秩序,不该妖魔鬼怪共存,宗门?必争,险象环生么?何以仅她一人孤身行于旷野间,又并未遇到什么实?质性?的危险,仅是一个又一个的两?难境地困扰着她。
李怀疏心中有个猜想,或许她去的并非盐海之尽,只是花娓为了考验她对弥因有几分真心而虚设的一方空间。
“在看?什么?”花娓抬头望向窗外,再出声时?刻意敛了神力。
她从?出生便待在青丘,数不清有多少年,此?间景色早已看?得腻味,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
“青有草木繁茂之意,恰指东方,我们在花俟的引领之下一路东行,与《山海经》等古籍中记载的青丘所在别无?二致,我初还奇怪,这等神境也是凡人可以窥探留痕的么?却没想到真正的青丘国居然浮于云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