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僵持住,只能听见?男人痛苦的哀呼。
“夫人!夫人!”
突然,山下突然传来呼喊。那声音越来越近,杜三娘却愈发恐惧,几乎站不稳了?。
程荀当机立断,让妱儿?将杜三娘扶进马车,冯平心领神会,当即将男人塞住嘴、绑到马车后头的行李堆里去。
一行人迅速上车,冯平快马加鞭,马车一路疾驰而去。
杜三娘
冯平扬鞭驱使马儿绕过官道, 在山中疾行。
山路难行,车辕压过崎岖的石子路,马车剧烈颠簸。捆在后头的男人身体不住地往行李箱上撞,时不时能听到他痛苦的闷哼。
车里的三个女子靠着内壁面面相?觑, 眼中都有惊疑不定的警惕。
不知过了多久, 马车终于?缓缓停下。冯平在外头低声道:“主子, 前面有间废弃的菩萨庙。看?天色估计一会儿要下雨, 可要进去躲躲?”
程荀微微掀开车帘,空中确实浓云密布,却也不至于?即刻就要落雨。她明白冯平的暗示, 顺势看?向?杜三娘。
“夫人?, 不如我们进去躲躲吧。”
杜三娘似是还?在惊恐之中, 迟疑了一瞬才点点头。
程荀率先跳下车,在庙门?前双手合掌拜了拜,才推开早已腐朽变形的门?,走进正殿里。
寺庙里布满了尘土与蛛网, 程荀不甚在意地用手帕擦了擦, 找了个残破的木箱坐下。
妱儿和杜三娘相?继走了进来。妱儿早已习惯时不时风餐露宿的日子,对此也见怪不怪,杜三娘却颇有几分?不自在。
程荀先打破了沉默。
“杜夫人?, 还?未与您介绍过,我叫程荀,这是我妹妹, 妱儿。”
杜三娘回过神, 说了几句客气话。
程荀神情温和, 口吻却直接:“杜夫人?,不如我们将时间花在更有意义的事上。”
“无论?您要报官, 还?是私下解决,总得有个章程。”
杜三娘明白她的意思?。程荀已经冒着风险救了她,总不能再让她稀里糊涂地带着自己四处打转。
杜三娘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目带恳求。
“程姑娘,您可?否送我回洛阳?”
程荀并未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她。
“我是洛阳惠通商号刘家的少?夫人?。”她停顿一瞬,眼中闪过愤恨和委屈,艰难地开口道,“若我没猜错,要杀我的,应是刘家的叔爷,刘荣。”
妱儿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话说出口,杜三娘脸上强装镇定的面具终于?碎了。她无力靠着破旧开裂的门?板,将深藏心中已久的怨与痛一一吐出。
杜三娘原是平阳一户富农的女儿,几年前远嫁到刘家,生了个女儿,日子也算美满。
刘家有个惠通商号,专营酒水生意,杜三娘刚嫁去时不过尔尔。不过,经过她夫妇二人?十年的辛苦经营,如今也算是洛阳酒水生意里头一号的商号了。
可?惜,刘峰在一次外出时,意外从马上摔下,落了个半身瘫痪的结果,此后只能在床榻上度过余生。家中公婆承受不住打击,先后病逝。女儿不过三岁,如今,家中只有杜三娘苦苦支撑着偌大的家业。
刘家逢此变故,对生意的打击自不必多说。家中亲戚长辈对惠通商号虎视眈眈,商号里的老人?,要么被别的商号挖走,要么就与刘家旁支勾结,明里暗里挤兑杜三娘。
杜三娘不想让自己辛苦拼搏十年的家业拱手让人?,原本藏在刘峰阴影里的她,终于?主动走了出来。
像所?有当家的男人?一样,她在酒桌上爽朗应酬,与人?真真假假地说着客套话,计算着一分?一厘、计算着财帛人?心。
可?令她心寒的是,明明她为了刘家家业付出了这么多,回家后,面对的却是刘峰愈发阴鸷多疑的目光、愈发沉默暴戾的脾气。
她喝到胃痛拿下大单子,她磨破嘴皮子稳住动摇的老主顾,欢天喜地与他分?享,却只得了床榻上的他一句:“不知廉耻的贱|妇。”
那一刻,杜三娘只觉得天塌了。
那夜,她躲在屋子里,看?了许久的房梁。最?后,是女儿的哭声?唤醒了她。
第二天,她擦擦眼泪,继续带着那挑不出错的笑,奔忙在各家铺子中。
行尸走肉般埋头苦干几个月,她起了往外头拓展生意的念头。她想了许久,打了好几天的腹稿,和刘峰提了她的想法。
刘峰阴晴不定地看?了她许久,一言不发。她虽不安,却以为这是丈夫默认的意思?,干劲十足地准备起来。
直到去开封前一日,刘峰突然喊来一位她未曾谋面过的叔爷,说这位叔爷从前就在开封做生意,熟人?熟路,让杜三娘与他一同去。
杜三娘看?出丈夫的不信任,什么也没说,答应了。可?她却没想到,谈生意时,这位叔爷却处处与她作对,生生搅黄了好几单生意。
与程荀相?遇那天,就是她想办法甩开了刘家叔爷,自己偷摸出来见一个商人?。没想到,那人?却是个登徒子,见杜三娘是个女子,言语不敬不说,还?提出了堪称侮辱的要求。
二人?在玄廊上争吵,这才遇到了程荀。
在洛阳忙碌几月,竟然一单合适的生意都没谈下来,杜三娘心灰意冷,准备今日打道回府。
从坐上马车那一刻起,她便有些昏昏沉沉。头脑疲倦,可?她心中忧思?太甚,硬生生醒了过来。掀开车帘,周围却空无一人?,只有她孤零零一人?。
她心道不好,当即就要跑。谁承想,树丛里却冒出一个人?影,拎着裤腰,见到她立刻拔刀冲了过来。她一路奔逃,最?后遇上了程荀一行人?,才终于?得救。
说到最?后,杜三娘双目空洞地望着地上杂乱的茅草,像是被抽干了浑身力气的泥塑。
屋中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