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天晚上,桃羽将桃木剑赠与她。她便将小花挂在剑上,当做剑穗。
白芒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九莲村的一切了,但这时看着小花儿,曾经的记忆一股脑涌上心头。
从跟着桃羽离开山匪窝的那一刻起,白芒就把桃羽当做她唯一的亲人。她承认,其实也是从那时起,桃羽就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想要逾矩了。
她在十二岁时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又在今天失去了桃羽。
不,她从未拥有过桃羽,只是直到今日,她才忽然察觉。
……
白芒原本在哭,直到后来再哭不出来,只是茫然地躺着,一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或许……就像是当初,她花很长一段时间,才从九莲村的阴影中走出来一样,现在她也得花很久很久的时间,去接受桃羽从未将她放在心上的事实。
可是,接受了以后,又能怎么办?
十二岁起,她的人生便只剩下了桃羽。
白芒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坏掉了。
白芒浑噩地躺了一天。
桃羽一天没有回屋里。
白芒都不知自己想了些什么,只觉一眨眼,就听见了鸡鸣的声音。她终于坐起身,向窗外看,夜幕高挂,月明星稀。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白芒终于觉得乏累,稍稍一眨眼,眼周就涌起一股涩痛感,脑袋也晕沉沉地痛着。
该睡了。
或许睡一觉起来……就会好一些。
她坐直身子,照例在睡前打坐,默念焚天心经。
平日里,白芒轻易就能入定。今日却始终无法聚集精神,心里始终有股燥意翻腾,她接连念了好几次心经开头,脑海里杂乱的思绪才终于被扫除一些。
白芒的意识一点点沉入识海深处,随着内力在奇经八脉中逆流。
……
夜已经很深了。
寂静一片的山林中,忽然从山脚响起一片震天的喊杀声,无数火把从周围包围而来,耀耀的火光几乎照亮整个山脚。正派围攻魔教的时间,正是今夜。
随即,漆黑一片的山中,也亮起闪烁的火光,一闪即灭,晃得人眼花。无数箭支从山上往下破开疾风,直击正派之人命门,血花朵朵。
紧接着便是兵刃相接的金属碰撞声,一阵嗡鸣的剑声,忽然响彻整个山谷。
“铮!”
白芒正是被这声剑鸣从入定中惊醒,她身子往前一倾,控制不住脏腑中翻涌的灼痛感,喷出一口血。腥锈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白芒立马单手触向丹田,抑制住经脉中跳跃的内力。
“咳咳……”白芒弯着腰,痛苦地连续咳嗽好几声。
她在神思不定时打坐修炼,竟被一声剑鸣打断内力逆流,差点便走火入魔。
窗外传来阵阵喧哗的人声,白芒听得出来,离山顶有一段距离,但仍是在山上。
白芒惊惧起身,手背随意擦一擦嘴角血迹,便快步推门而出。
山顶处倒是没什么人,但沿路往前走,便能看见山腰处不知多少人聚集在那儿,火把忽明忽暗。这座山上所有建筑都是由白芒过目后才修建的,就算在黑夜里,她一眼看过去也知道那里是哪儿。
山间的防御弩台。
白芒几乎立刻反应过来
有人在攻山!
原来那天在议事堂中,二位客卿和桃羽说的“三日后的那件大事”,不是在昨晚,而是今晚!
“咳咳!”她又咳嗽一声,忍住经脉中痛苦的感觉,运转轻功往山腰处去。
“阿芒!”身后突然传来王愿的喊声。
白芒止住步伐,稳住心绪,回头:“愿愿?”
王愿提着小灯笼快步走上来,惊讶道:“阿芒,竟然真是你!桃羽不是说你身子不舒服,今天在屋里休息么?我还以为,你不会出门呢。”
“姐姐说我身子不舒服……?”白芒微怔,没想到桃羽竟会注意到她的身体,她心里蔓起一股暖意,又立刻熄灭了,桃羽本就不想她掺和教中事务,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白芒立刻问道:“我白天的确在屋中休息了一天,今天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山顶本就一片漆黑,王愿又指提了一盏小灯笼,她便没有看见白芒嘴角的血迹,和她苍白的脸色。
“唔,今日那些正派的狗东西,趁着夜黑风高,妄想攻上我们山里,我呸!”王愿狠狠地骂了一声,才继续道,“还好桃羽她早早地发现了,安排好我们守山。哼,那些正派有命上山,怕是没命下山了。”
白芒点了点头,王愿说得不错,这座山本就是易守难攻的地形,山上防御又十分森严,不少埋藏在山林中的机关暗弩随时都可能要人性命。在桃羽的安排下,那些正派上了山,便别想再下去了。
白芒松了口气,轻声问:“姐姐她在山下?”
王愿点头:“桃羽她应当就在山腰处指挥呢!阿芒,你既然身体不舒服,便回去歇息吧,这儿交给我们便好。”
“我……”白芒垂眸,顿了顿。王愿立刻揶揄着说:“哦我懂了,你是担心自己的心上人是吧。那成,我们一块儿去山腰那儿看看,看一眼再回去休息,也不耽搁什么。”
二人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一同向山腰走去。
很快,她们便接近人声嘈杂处。这时山上众人的火把是熄灭的,只有零星几盏灯笼亮着,白芒远远看去,一眼就看见黑漆漆人群最前方,双手懒散环抱,站在崖边巨石上的桃羽。
一袭红裙,在山风中向后飘荡,如炙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