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芒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她埋在桃羽怀中,心跳很快。她猜不到桃羽要说什么,但桃羽的拥抱,以及在她脑袋上不断摩挲的手指,让她不住地期许。
但很快,白芒心中的期许,倏地破灭了。
小火苗刚刚被点燃,立马就被一盆冰水浇灭。
桃羽语气不耐,很淡地说:“白芒,你懂事一些。我现在每天都很忙,没多余的时间浪费在你的情绪上。”
白芒错愕睁大眼,身体一下变得僵硬。她想抬头看桃羽的表情,脑袋却依然被紧紧摁住。
“更何况,”桃羽埋头嗤笑一声,继续道,“你有什么可难过的?”
“白芒,当初求着要拜师的是你,求我把你带在身边的是你。我答应了你,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教会你武功,把你保护得好好的。怎么,现在你不开心,还反过来怪我?”
桃羽声音越来越凉,摁着白芒脑袋的手指也终于滑下去。
白芒猛地抬头,眼眶红了一圈,哽咽道:“我没有……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桃羽淡漠地笑:“不是就好。”
桃羽回想起当初的情形,笑意更甚:“白芒,你还记得我答应将你带在身边那天,是怎么说的吗?”
白芒抿唇:“记得的。”
桃羽挑眉:“说说看。”
白芒垂眸,回忆道:“姐姐你说……你答应将我带在身边,是因为……”她越说,声音就越小,“是因为……姐姐你好奇玉坠中藏着的秘密。”
桃羽问:“然后呢?”
白芒呼气,喉管涩涩地疼,哽咽得越来越厉害:“姐姐你还说,只有我把你伺候开心了,才、才……把我留在身边……若我惹你心情不好,便将我扔掉。”
白芒的眸中,已经酝起无措的水雾。
桃羽看着,心在轻微地抽痛着,但只一瞬,便转为数不尽的烦躁。
“白芒,以后懂事一些,好吗?”桃羽勾起白芒的下巴,再度俯身看她,眉眼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她在笑,笑意中却满是凉意,几乎是在威胁白芒。
白芒没有回应。
桃羽忽然贴近她的唇,描摹而过,又用力向里边探去。白芒眼睛倏地睁大一些,还未反应过来,手臂却已经下意识去揽桃羽的腰。她没有揽住,因为桃羽捉住她的手,摁在了身后。
方才白芒还是半跪在座椅前的姿势,等她终于回过神来悄声喘气时,已经坐在了软椅上。
桃羽退开,手指摁过她的唇,指腹沾上晶莹水渍。手指离开时,桃羽垂眸看了一眼,又将它送到自己鼻尖轻嗅一下,再轻轻摁到唇边,擦干。
“我还要继续忙,白芒,你自个儿乖一些,别再来打扰我。”桃羽最后在她耳边呵气,轻轻咬了一下,她说话时是温柔缱绻的气音,同时也是冰凉刺骨的威胁,“你乖了,想要的奖励,我总归是会给你的。”
“好吗?”桃羽出声时,舌尖轻轻弹了一下,热气掠过白芒耳尖,惹得白芒无力地“唔”了一声,她便当白芒是答应了下来,笑着起身,径直离开议事堂。
白芒呆呆坐在软椅上,桃羽已经走远了,她凉丝丝说话的声音,却仍然盘旋在白芒耳边。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急忙去理方才被弄乱的衣裳。
唇上、耳尖也还残留着温柔的触感和温度,白芒却感觉心里凉得彻底,她睁着眼,漆黑的瞳孔中一片颓然。
桃羽承认了,她对她而言,之所以重要,不过是因为她能帮她复仇罢了。
而她的确没有资格,向桃羽多讨要什么。
她的命是桃羽救的,她的武功是桃羽教的,她如今的一切都是桃羽给的。求桃羽收她为徒的是她,求桃羽将她带在身边的是她,答应要随时将桃羽伺候开心的是她,发誓生死相随的也是她。
那么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难过?
桃羽本就是无情的妖女,她又在奢求什么?
……
白芒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屋里的,她浑噩地坐在床边,心里泛起阵阵无措的疼。
桃羽的话一遍遍回荡在她耳边。
白芒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无措地想。是啊……桃羽说得一点不错,当初她跟在桃羽身边时所想的,现在都已经实现了,那么她还难过什么呢?她有什么资格难过?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离桃羽更进一步的?
是从去年春天,忽然意识到自己对桃羽的喜欢时吗?还是,更早一些?
白芒不知道。
她只觉得无措,无措极了。
道理她都知道的,她本不该奢求更多的,可感情一事,她就是控制不住……她可以入定打坐修习,可以没日没夜地习武练剑,可以一遍遍从瀑布中一跃而下,再苦再累她都可以……
可是唯独对桃羽的感情,想要靠近桃羽的心,想要被桃羽看见、被桃羽喜欢、想要逾矩的思绪,无法控制。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芒眼眶逐渐湿润,视野变得模糊,不经意抬头时,她看见墙上挂着的桃木剑。她往墙边一步,本能地将木剑抱在怀中,桃羽不在身边的日子,她抱着这把桃木剑,熬过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
这时她却忽然感觉,这把剑剑身凉得刺骨,抱在怀中硌得人肌肤都在疼。
白芒身子颤了颤,桃木剑跟着晃了下,一朵模糊的红色小花出现在白芒视野中。她擦了擦眼泪,视线终于变得清晰起来,她将小花捧在手里。
红绳编织成的小花已经很旧了,花骨朵处有粗糙的摩擦痕迹,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后,绳结处几乎成棕色。
这朵陈旧的小花很不好看。
白芒却牢牢将它抓在手心,埋下头,眼泪再也止不住。
她想起了多年前,她跟着桃羽离开山匪窝,在山下的太白镇歇下。那天她一人在街上闲逛,走着走着,就想起离她而去的爹娘和弟弟,失神时,一位老婆婆将这朵红艳艳的小花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