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前,那抹瘦削的人影再次现身。楚亦衡抓住苏默喝水的间隙,悄悄将两条坚实的手臂撑在苏默肩膀两侧,把苏默圈禁在自己的身躯和墙壁之间。

苏默无处可逃,终究只能将视线聚焦在楚亦衡的身上。楚亦衡凝视着苏默,眼中流露出歉意与恳求。苏默却又一次阖上了眼睛,稍稍转头,无声地表达着对他的抗拒。

两人无言对载峙。一时间,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石英钟的“嗒、嗒”声敲击着耳膜。空气仿佛一并被冻成了千尺寒冰,令身处其中的人近乎无法呼吸。许久后,苏默终于睁开眼睛,轻启薄唇,率先打破沉默:

“龙井茶酥,来福记冬日特供,要今天下午或傍晚刚烤好的,店铺位置在市区商业街西南角。”

楚亦衡愣住了,似是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苏默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龙井茶酥”。所幸,苏默的下一句话直接给了他答案:

“我想吃,你去买,零钱在门口的鞋柜上,跑腿费和油费自己拿。”

苏默在向他提要x与,文求。

楚亦衡犹豫了几秒,没有立刻按苏默说的做。且不说苏默为什么会突然想吃糕点,单是“一个连话都不跟他说的人竟会主动开口提要求”这一点,就足够让他怀疑苏默的真实目的。

最大的可能是想把他支开。

但支开后又能做什么?逃跑?这一点不用担心,苏默的衣服里缝着跟踪器;报警?手机拿在手上,苏默若是真想报警,何必等到现在;做些不想让他看见的事?这倒有可能。

楚亦衡陷入沉思,久久未动。苏默就开始眨着眼睛催促。楚亦衡没过多久就败下阵来,干脆利落地穿上大衣出门开车。

当然,楚亦衡并未拿走苏默的零钱,更没有收跑腿费和油费的打算。他早就把苏默当成他的另一半,认为帮苏默跑腿和请吃糕点都是天经地义。

商业街离这里不远,但西南角的小道错综复杂。楚亦衡把车停到路边的停车位,走路前往目的地。在那迷宫一样的小巷子里绕了二十多分钟后,他才终于看见了那块蓝底镶金的牌匾。

推门进店,楚亦衡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柜台上一块块浅绿色的龙井茶酥。然而遗憾的是,茶酥数量不多,色泽也不够明艳,大概已经在外摆放有数小时之久。

于是他指着龙井茶酥问:

“有没有新做的?”

“先生,这些都是今天新做的。”

“式,”能不能再烤一炉?”

店员满含歉意地止赔笑:

“抱歉,先生,今天只有这些了。您可以留下电话号码,明天一早有新烤好的我们马上联系您。”

楚亦衡皱了眉。他肩负着给另一半买夜宵的重任,自然不能就此放弃。于是他询问店员,如果他能出钱买下一整炉以及柜台上所有剩余的,店里能否考虑为他烤一炉新鲜的龙井茶酥。

店员回复“请稍等”,而后转身走进后厨,似是在和厨师商量,几分钟后回到楚亦衡面前,微笑道:

“当然可以,不过烤制时间可能有点长,您可以坐在窗边的餐椅上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待楚亦衡终于得以抱着两大袋龙井茶酥走出来福记时,一轮圆月已然攀上深邃的夜空。他低头瞥了瞥腕表,发现时间已近晚上九点。周围其他的店铺陆续打烊,巷子里的灯光也渐渐黯淡。

冬夜的寒意悄然钻入衣料,渗透肌肤侵入骨髓。楚亦衡打了个寒颤,抱紧怀里的纸袋,快步前行。袋子里倒是暖烘烘的,盛满了刚出炉的龙井茶酥。若不是店员特地在里面加装了两层隔热棉,恐怕连他抱着袋子的手指都要被烫坏。

然而当他回到苏默的家,拧开门锁推门进入时,却只看到了一片漆黑。苏默没有开灯,或者应该说是关掉了屋内所有的灯。需要关灯的情况大致有两种,一种是睡觉,另一种是出门,不过对于苏默,还有可能是……

楚亦衡心里“咯噔”一响,把手里的袋子扔在茶几上,就焦急地奔向各个房间,寻找那道白色的身影。在看到卧室床上规律起伏着的棉被后,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呼出,就又被噎在了喉入、实咙里。

床上被子隆起的形状,明显不是单独一人能撑出的。

苏默的被窝里睡着另外一个人。

第38章

这一瞬间,一切的克制与悔意都荡然无存。楚亦衡瞪红了眼睛,几乎要将后槽牙咬碎。他可以向苏默低头,容许。苏默打他、骂他、无视他,唯独“和别人上床”,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的。

他强忍着去厨房拿菜刀把奸夫先捅死再分尸的冲动,用尽全部的理智走到床边,在不吵醒苏默的基础上,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

在看清“奸夫”是谁的那一刻,他反而笑出了声,笑得讽刺,笑得凄凉。“奸夫”不是别人,正是楚亦衡自己,只不过不是真正的他,而是那个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等身硅胶娃娃。

他又一次输给了一个死物,输给了十二年前那个虚无缥缈的“楚亦衡”。他不明白过去的自己究竟有何值得怀念,究竟为什么能在苏默心里一次次地打败现在的他。

嫉妒与不甘如熊熊烈火,窜上心头,式代代焚尽五脏六腑。一缕缕阴暗的想法控制不住地在脑中滋生。

就应该直接把苏默关进黑屋。楚亦衡攥着被角,手背青筋暴起。他默默在心里谋划着该如何惩罚这个花心又放荡的小骚货

扒掉衣服,绑住手脚,蒙上眼睛,堵住口舌,将烫金的镣铐锁在.体关与那条白皙颀长的脖颈上,让苏默再也见不到更摸不到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只能在黑暗中日夜期盼着他的宠幸。

想自杀?四肢被绑死的人连一厘米都动不了,更别说拿刀,,无载子捅进自己的胸口。

精神崩溃?无所谓,他不在”,权乎。

一个不爱他的灵魂,还有什么继续小心呵护的必要?

楚亦衡低低地t笑了,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映出一片深渊般的乌黑。

他本就不该中途心软。从他出生开始,铺设人生道路的基石就只有暴力与强迫不论是亲人对他施加的,还是他对待别人时用出的手段。十二年前他从苏默身上得到过的唯一一丝温柔,如今已彻底被碾作齑粉。

地点就选在郊区别墅的地下室,而非苏默的家。陌生的环境能让人心生畏惧。时间当然就是今晚。没有人容忍男朋友和“奸夫”一起睡到天亮。

楚亦衡咬牙切齿,将苏默的手臂从硅胶娃娃的腹肌上拽开,然后三下两下扛起娃娃,满怀愤恨地扔到屋外的灌木丛里,最后打了个电话,让助理安排家政人员前往别墅做准备。

完事以后,他走回起居室禁,熟练地从衣柜里抽出两条粗绳,再次来到卧室。

粗绳是他早就买好的,不同于特制的镣铐与柔软的布料,绳子粗糙且坚韧,单是划过肌肤,就能激起一阵战栗的刺痛。

被绑的人若是奋力挣扎,很快就会被磨得疼痛难忍,遭到摩擦的部位也会红肿甚至渗血,说是令人生不如死也不为过。

楚亦衡把绳子握到手心里,迷恋般地抚摸着,同时勾起唇角,像是回忆起了某些只有在梦中见过的场景。

他本不忍心对苏默使用如此残酷的刑具,毕竟,那瘦削的身躯与纯白的肌肤就宛若玻璃展柜里精致的艺术品,生来就理应得到最珍贵的怜爱与保护。

但倘若那“艺术品”不属于他,而属于某个虚幻的人,属于一段他无法驱赶也无法杀死的,仅存于苏默脑中的记忆,那么他宁愿用恐惧与疼痛强行占有苏默的感官,也不想在无数次的妥协中被苏默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