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挺喜欢方野和蒋致这种吵嘴的，他不是话多的人，总担心别人和他走在一起会因为没话题而尴尬。但那点快乐刚冒了个尖儿，便被心里那点难以忽略的罪恶感泯灭掉了，宋瑜看向外面的雨。

这雨大概今夜停不了。

外面的雨飘飘荡荡得厉害，砸在地面上，花坛里的湿土都有了深浅不一的坑，水也积得深，来的时候才堪堪没到脚面，现在一脚踩下去，都能没到脚踝了。

“我靠，”方野说，“学校这个破排水设施能拆了吧，有和没有有区别吗？”

宋瑜撑开了伞：“没事儿，路也不长。”

来的时候，宋瑜只想着有两把伞，也能撑下三个人，却实在没想着这两把伞的分配问题，宋瑜迟疑了下，说：“方野，你和蒋致打一个伞吧，我自己打一个。”

“啊，我不要。”方野立马否决，“我和他打一个？打一架还差不多？”

蒋致说：“老幺那个伞大，我和他打一个吧。”

宋瑜有些惊讶地看向蒋致，一对上蒋致的眼神却下意识地躲闪开，他以为方野会说什么，方野却竟什么都没说，“啊，也成吧。”

蒋致比他生的高了半个头，宋瑜于是把雨伞递给他，蒋致却蹲下来，把背给他，“上来。”

“啊？不用背着，”宋瑜嘴拙，“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上来，”蒋致不耐烦了，“雨要下大了。”

宋瑜只得爬上他的背，右手搂着他的脖颈，左手举着伞，蒋致托着他的大腿，把他背起来了，看向方野：“走吧。”

看着雨是一回事，淋着雨又是一回事情，外面风大，伞都有些举不住，冰冷的雨丝从四方捎进来，方野骂了声：“我操，蒋致，都是你的好事！”

“这雨又不是我想下的，”蒋致嘁了声，“我又没强迫你来给我送伞。”

“你让老幺送，”方野理直气壮，“我能不跟着吗？”

宋瑜安静得过分，他能感受到蒋致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温热的，他总是能从蒋致的身上得到安全感，不仅是性上的安全感，仅仅是和蒋致待在一起，他就会有这种感觉。可能是蒋致打架很厉害的原因？宋瑜又想笑。

伞没什么大作用，宋瑜背上淋湿透了，蒋致的衣服上也有水，方野穿着短裤，只是短袖的边有点湿了。

走到半路，路过了食堂，食堂边有个挡雨檐，蒋致昂了昂下巴，“喂。”

“干嘛？”方野莫名其妙，“我没名吗？”

“你去买饭，”蒋致扭头问宋瑜，“吃什么？”

宋瑜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只说：“都行。”

“不是，我给老幺买就算了，你自己买，”方野站在挡雨檐下，收了伞。蒋致轻飘飘地说：“我请客。”

“没问题！”方野立刻说，“请客就是爹。爹你吃什么？”

三食堂贵虽然贵，但是菜种类也多，蒋致说了几样，又说：“不放辣和洋葱。饭卡在右边衣服兜里。”

“成成成，”方野拿出了饭卡，“我等会儿回去。”

“老幺回去之后把湿衣服换掉哈，别感冒了，”方野又说，转身，摆了摆手，“去了。”

一时雨里只剩他和蒋致，宋瑜小声说：“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一直背着也累。”

“不算累，”蒋致又背着他进了雨里，他的话也少，周遭雨声盖过了呼吸，宋瑜于是不再说了。

一直到了宿舍楼，宋瑜才从他身上下来，蒋致穿的帆布鞋都湿透了，他穿个人字拖倒是干干净净，收了伞，两人上了楼梯，宋瑜一直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要怎么和他开口？

宋瑜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躲闪什么，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的是蒋致对他长达两年无声的喜欢，蒋致这样一个人啊，喜欢都要沉默。

他是埋好所有伏笔的执笔人，最后的结尾要推翻之前一切假想，将真相猝不及防的展露给他看。

宿舍在二楼，到了二楼，宋瑜刚想开口，蒋致却停下了，拿过了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指腹，“慢死了。”

“是你走太快了，”宋瑜埋怨了声，松了口气，终于有人开口打破沉默，“我跟不上。”

“行吧，那我慢点，”蒋致走在他身侧，“等等你。”

蒋致的手很热，让宋瑜想起了之前他在教室里的时候，蒋致也是这么坐在他右边，和他十指相扣，一种又温柔又强势的动作。

“为什么一直不说话？”蒋致忽的开口。

“没有，”宋瑜抿了嘴唇，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快到宿舍了。”

“之前你虽然也话少吧，但也不至于这样，”蒋致沉吟，“是因为我？”他侧目看过去，“那说给我听听。”

宋瑜忽然有种认命了的沮丧感，他停下了脚步，低声：“我……我能和你说实话，对吗？”

“说。”蒋致拉着他的手，站在无人的拐角处，“我听着。”

蒋致的眼睛很好看，如果在话本里也要用多情来形容，睫毛也很浓，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的时候，宋瑜居然有种挪不开眼睛的荒谬感，他抬手捂住他的眼睛，“我说，你别看我。”

蒋致笑了声，语气跟哄小孩一样：“行，不看你。”

“蒋致，”宋瑜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不知道怎么去接受这些东西。”

蒋致没有问他是哪些东西，只是静静听着。

“我高一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很不好相处，一点也不知道怎么好好说话，跟个炮仗一样，也没正眼看过我，但我又觉得你活得很……很明亮，你和我不一样，我觉得你又自信又骄傲。”

宋瑜看着他的嘴唇，顿了顿：“我不知道你那时候就喜欢我。”

蒋致手一顿，宋瑜感受到手心处的睫毛动了动，有些痒，他说：“我以为你之前说的那些话，那些喜欢和爱都是哄我开心而已，只是为了上床而已，我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蒋致拿下了他的手，宋瑜和他对上目光，“就别搞太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