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十七，宋锐达却早早预测他的一生，预定他的悲剧，他恨不得把几把刀，刺穿他亲儿子才甘心一样，宋瑜猛地看向他，气得浑身发抖，他说：“这跟我妈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宋锐达声音陡然高了，“做儿子的就得听你老子的，你顶什么嘴，没妈教你就是不行是吧？”

宋瑜攥着手，攥得太用力了，指尖都把手心的肉掐出了红痕，他深吸了口气宋锐达不容许别人跟他说反话，在公司是这样，在家里是这样，他再和宋锐达吵下去，没有结果。

十七年都忍过来了。

再忍一年，再忍一年。

高考完就好了，离开这儿，断开所有的联系，无论怎么样，他会好的。

但他还是难以接受，胸膛剧烈起伏，眼眶都发红，忽然手机响了声，响第二声的时候，宋瑜才想着要拿出手机，他迫切的需要找个东西分散下他的注意力。他动作太急了，亮屏键差点都没找着。

是许容发过来的消息，两条。

宋瑜刻意去忽略宋锐达仍在继续的话语，打开聊天页面。

-[图片]

-我奶奶做的。

图片是一块菠萝酥，黄灿灿的，明亮又美好的颜色，上面挤了一点奶油，许容在旁边摆了个“耶”的手势，只露出小半张脸耳朵尖，鬓角，还有黑色的头发，眼角是笑的。

宋瑜攥着手机，半晌没动弹。

忽然又一条消息弹出来了。

-我和菠萝酥都等着你过来[笑]。

第27章 6-1

6-1

医院不太招人喜欢，白色的，有的地方泛黄，酒精味儿充斥在每一个角落，缠着哭声与眼泪，几乎要把酒精里也和点盐分了，给宋瑜检查的医生是女医生，例行的检查持续时间不长，分针绕过了不到一圈，宋锐达一直在门外坐着，他这个时候最有耐心，但回去路上少不了听他骂，翻来覆去就是老子真是造孽欠你了这类话，听着多了也都习惯了。

“没什么大问题，”年轻女医生戴着口罩，圆珠笔蓝色的笔迹在纸张上走，“以后就不用一个月来检查一次，两个月来一次就行，小宋不是下个学期就高三了嘛，好好复习重要一点。”

宋瑜肤色有种病态的白，不太健康，偏偏头发黑，颜色分明的漂亮，他没说话。

“他高三一个样，反正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宋锐达嗤了声，“回头还是多来查查吧，省得回头别又多了个器官，谁知道会成什么样。”

女医生皱皱眉，宋锐达不是第一次在检查的时候说这种话了，宋瑜每次都跟没听见一样，像不是在说他，有种超乎年龄的冷漠。

“女性器官发育仍是不完全这个吧，你说是畸形也不好听，”女医生翻了页，怼了宋锐达，“而且我看小宋挺乖一小孩，回头高三努努力，上个一本肯定行。”女医生朝宋瑜眨眨眼，“对吧小宋。”

这个还真说不准，宋瑜成绩实在拿不上台面，不及格也常有，这就快开始一轮复习了，高考的事情，他只想着能离开这儿就行，考什么分，他没挂念。

宋锐达刚要说话，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宋瑜看着他走到一边接电话，忽的听见女医生说。

“别把那些话放心上，”她说，“回头高三加油。”

宋瑜朝她笑笑，见宋锐达还没回来，犹豫了下，小声问女医生：“我想问下您……”

“你问。”

“就是这儿，”宋瑜摸了摸自己小腹的位置，还是有点羞于问出口，耳朵尖都红，“没发育完全的话，是不是……不会……”

“不会，”女医生大致猜到了他要问什么，笑着打断他，“想这个干什么，才多大年纪。”

宋锐达很快放下手机回来了，公司有急事儿，他草草撂了话，说要把宋瑜送回去，宋瑜语气冷淡：“你走吧，我自己回去。”

“不识好，”宋锐达皱眉，“那你自己回去吧。”

宋锐达走了，宋瑜这才慢吞吞的走出了医院，外面日头正中，该吃午饭的日子了，宋瑜站在阳光下半晌没动，他觉得内里都霉掉了，阴凉的由内及外被蒸掉，忽的他看到旁边甜品店里金黄的法棍，这才记起许容和他的菠萝酥。

哦，他的日子还是有盼头的许容还在等着他。

宋瑜第一次回家的路上那么急，招了出租车，树影倒着掠过，斑驳的，宋瑜心跳的很快，手里还拿着那个蓝色的病历本。

许容等着他。

至少还有个人是愿意收容他一下的，那他得快点去，不能让许容等急了。

下了出租车，宋瑜踩着红色的砖，一路跑了过去，许容家在三层，得亏不高，没有电梯，爬上去累，心跳的热烈，衍生出点紧张，宋瑜到了门口，喘着气，鬓角都濡湿，迟疑了下，才伸手敲门。

可能是老太太来开门。

老太太性格好，喜欢招待人，一头白头发挺酷的，笑起来眯着眼，和善得很。

也或许是许容来开门，许容肯定比老太太走的利索，说不定不让老太太来开门，自己来开门，带着他的菠萝酥，说一声“中午好”。

宋瑜短短几十秒里设想无数场景，差点呼吸都不会了，忽的门开了，开了条缝儿，推开，屋里的光与甜味儿漏出来，宋瑜没看着人，低头才看着个黑发旋儿，水汪汪的眼睛，仰着小脑袋看他。

小女孩穿着个花裙子，头上也花里胡哨的带着五彩的夹子，小小的一个，看起来也就五六岁，宋瑜来过许容家几次，却是第一次见她。

宋瑜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

他的社交能力太差了，连跟小孩子说话都不会。

“你是谁啊？”小女孩说话奶声奶气的，“是陌生人吗？”

“小盈？”许容清亮的声音传来，“谁啊。”

许容的身影下一刻出现在拐角，他穿着件白色短袖，松垮的版型，显得人清瘦，手里还有面粉，鼻尖上也有，他有些惊讶，“小瑜？”

“我……是不是来早了？”宋瑜说，“你们好像在忙。”

“不早了，”许容笑起来，俯下身子对小盈说，“这是哥哥，不是陌生人，可以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