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我自己去。”

宋锐达不耐烦了，说：“我好不容易挤的时间，你上午九点左右回来，别拖了。”

宋瑜好久没和宋锐达说过话了，放假也是尽量能不回去就不回去，宋锐达这次破天荒的给他打了电话，明明也没说什么，他却从那种稀薄的语言里感觉愤怒，那种被捆住手脚，无法挣扎的愤怒，他“嗯”了声，宋锐达挂了电话，那头剩忙音了。

宋瑜攥着手机，半晌没动弹，方野一直在旁边坐着，他不想去卫生间看蒋致的脸色，见宋瑜的脸色不好看，试探的问：“你……爸爸的吗？”

“嗯，”宋瑜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快八点了，按照宋锐达的时间，他得现在就赶过去了，宋瑜站起身，“我家有事儿，我先回家一趟，要是晚上有查修的，你就说我在浴室洗澡。”

蒋致听着了声儿，宋瑜进了卫生间，潦草的刷了个牙，洗了把脸，水濡湿了头发，睫毛也湿了，浓黑而密，整个人像湖里的一汪月。

“这么急吗？”蒋致刷完了牙，拿毛巾擦脸，“一块去吃个早饭再去吧。”

“不了，”宋瑜擦干净脸，“有点急。”

“那什么时候回来？”蒋致问。

宋瑜顿住了脚步，朝他摇头，“不知道。”

“你尽快吧。”蒋致没多问，“我有东西想给你。”

宋瑜愣了下，应了声，这才出了宿舍门，门轻轻地关上了，声音不大，像水化了，宿舍和外面格开，宿舍朝阳，是明亮的，尘埃也是明亮的，楼道里显得暗，宋瑜就这么走入了暗光里。

第26章 5-7

5-7

六月份的天总是燥热，地板仿佛要蒸腾燃烧，蝉鸣一阵阵的响，宋瑜站在树影下，白色的短袖，到膝盖的短裤，露出的小腿笔直白皙，他刚坐着公交车到小区，也就十来分钟。

他实在不太想回家，自从他妈没了之后，他和宋锐达的交流少之又少，宋锐达人专断独行，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宋瑜又成绩不好，两人矛盾多，宋锐达也不喜欢他怪物一样的儿子，如果没有他，他妈也不至于难产死了。

到小区的路上要经过另一个小区，红白的搭配，许容就住在这儿。

小区也分个高档和低配，宋锐达别的不太行，但臭钱多，发第一笔财的时候就搬到了一家高端小区，他也因此在这儿上的初中，也就这么遇到许容。

许容跟他不太一样，普通家庭，住在一个一般的小区，宋瑜没见过他的爸妈，好像都是在外地工作，许容跟他奶奶一块生活，那个老奶奶慈眉善目，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就是耳朵不太好使，得说话大点声。

宋瑜停住了脚，遥遥望向最近那栋楼的三层，许容今天也回家了，不知道什么事儿，他如果闲的话，或许会去看眼许容，但眼下肯定是不行，宋瑜有些失落，刚要离开，却忽的看见阳台上有个人影。

许容拿着个晾衣杆，挑着湿衣服往上挂，宋瑜刚要挪动的步子就这么停了，他怔怔的看着那么远、又那么近的许容，许容长得耐看，眉目温润，笑起来也好看。他好像察觉到宋瑜的目光，竟然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对上，许容惊讶的看向他。

宋瑜还没想好什么反应，许容便抬起手，冲他摆了摆手，笑。

他的人影儿又没了，宋瑜知道自己不该耽搁太长时间，但他就是不想动，许容很快下楼来了，从楼道里跑出来，宋瑜摸了摸鼻子：“你怎么还……下来了？”

“这不是看着你了吗？”夏天是热，许容身上却干燥，连汗都没出，“你怎么也回家了，我以为你们都不回家的。”

宋瑜避而不谈这个问题，心跳的快，他说：“蒋致说你家里有事儿，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啊，”许容指了指三层，“我奶奶，看电视听不清声儿，让我回家陪她看电视。”

宋瑜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老人家就是这样，”许容叹了口气，“你现在就要回家吗？”

宋瑜有些迟疑。

“你要是时间不紧的话，可以来我家吃饭，”许容眼睛都是弯的，“老人家虽然老了点，耳朵不太好，眼神却也还行，做饭好吃。”

“不了……”宋瑜不太想拒绝许容，但他实在脱不开身，“要是行的话，我……今晚，或者明天再来？”

“那也行，”许容看出宋瑜有事儿，便也不多留，他人情商高，懂得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说的话也有分寸，许容说，“那我等着你啊，你先去吧，拜拜。”

宋瑜就这么和许容做了别，明明也没说多少话，但宋瑜心情好多了，路上却接到了宋锐达的电话，刚接通，便劈头盖脸问：“好了吗？”

“我还没回家拿病历本。”

“怎么这么慢，”宋锐达语气差得很，“快点，我一分钟后到小区门口。”

宋锐达做生意的，对时间的把握过分精准了，上午打电话说时间的时候也是这样，他说了一分钟，那就是一分钟，宋瑜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宋锐达又直接挂了电话。

宋瑜：“……”

他回家简单收拾了下，他家大，大的空荡了些，他也就常常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宋瑜拿好了病历本，又换了双轻便点的高帮板鞋，这才出了小区，宋锐达的车就停在门口，黑色的，车帘是扯上的，在夏天的明光里显得冷漠，宋瑜拉开了车门，坐到了后座。

“怎么才出来？”宋锐达坐在驾驶座，穿着黑色的西装，领带都打的一丝不苟，他偏瘦，颧骨都高高耸起，显得刻薄，“不是说好一分钟的吗？”

“我来不及，”宋瑜卷着病历本，垂眼说，“时间太紧了。”

“磨磨蹭蹭，”宋锐达鼻子嗤了声，发动了车，“娘们一样。”

宋瑜没理他，懒得反驳他，宋锐达说话难听，他知道宋瑜身体的缺陷，对此恶心至极，除了例行的每个月带他去看看，其他基本没有什么关心，连宋瑜去找邱年，都是宋瑜自己的想法，宋锐达没想过给他找医生进行心理咨询。

“你回来这么晚干什么了？”到了红灯路口，车停了，宋锐达问他，头也没回。

“路上遇到了同学，聊了几句。”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宋瑜撑着下巴，眼神显得过分冷淡，他不想回答这种问题，宋锐达偏偏又不停地问，宋瑜说：“你管这个干什么？”

“别跟人家女孩子过分了，”宋锐达忽的笑起来，烟酒过分浸泡的嗓子有些闷，“你这样的，别去祸害人家小姑娘，男的也算了，你说说，你这样，不男不女的，你能怎么整？”

宋瑜不说话，他想不去听宋锐达的话。

他要是和宋锐达吵架，那就没完没了了。

“一个人干干净净最利落，”车子重新开起来，驶过绿灯，宋锐达却还是在说，“你万一再跟别人一块，生出来还他妈是个畸形，谁受得住，哈，是吧万一跟你妈一样，生了就死了，多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