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莫停舟没有理会他的调笑,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祁南风吃痛地叫了一声,莫停舟却冷声道:“今天晚上做手术。”

做手术,意思就是把他的跟腱再割断一次。莫停舟切开的伤口不大,没有对祁南风的跟腱造成永久性的伤害,时间一久,还是可以恢复一些行动能力,因此莫停舟会定时定期地把他愈合的肌腱再切断一次。祁南风刚刚踩莫停舟的时候下意识地用了点力气,好巧不巧地提醒了莫停舟这一点。

他没讨到好,反而讨来了受罪,有些悻然地闭上了嘴。

半夜的时候祁南风兀自从麻醉药的后劲里清醒过来,被脚后跟的隐痛折磨得无法再次入眠。他半梦半醒地转过身去,却忽地吓了一身冷汗。

莫停舟睁着漆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失……失眠了?”祁南风小声地问道,边伸手去摸莫停舟的手,把那只冰凉宽大的手拉了过来,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嗯。”

“我给你唱首歌吧。”祁南风突发奇想,他清了清嗓子,便小声地唱起英文版的小星星。他唱歌的时候,莫停舟覆盖在他胸口的手掌便感受到一阵一阵的共鸣振动,他唱了两句,忽然气息颤了一下,但他假装没有这个小杂音,继续唱了下去。

莫停舟却把手抽回来,坐起身,打开夜灯去看他的脚踝,包裹着脚踝的纱布隐隐地渗着血,莫停舟动手拆开纱布,却发现伤口边上又红又肿,看上去像是发炎了。

他冷着脸回头去看祁南风,祁南风被灯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脸上却泛着微微的潮红,他发出“嘶嘶”的抽气声,道:“轻点,疼。”

莫停舟说:“你发烧了。”

“……是吗,”祁南风放弃挣扎,用手捂住了眼睛,“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莫停舟的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是冲着谁的怒火,他用被子把祁南风的脚踝以上脖子以下裹起来,起身去拿医药箱。祁南风慢慢地想,伤口感染的发烧,应该不会传染给莫停舟吧?

莫停舟没想到的是,祁南风平常不怎么生病,一生病却有点病来如山倒,他给伤口消了毒,换了纱布,又给祁南风喂了退烧药,却迟迟不见好转的迹象。

热度越发攀升,祁南风逐渐烧得睡死了过去。莫停舟守着祁南风一直到天亮,终于起身换了衣服,给祁南风裹了一层毯子和羽绒服,就准备带他去医院。

透明的电梯仓咔咔地带着两人下到一楼,莫停舟推着祁南风走到玄关处,掏出钥匙把反锁的门打开。晃眼明亮的阳光洒进屋子,莫停舟放下门口楼梯处的斜坡,把轮椅沿着坡道推出去一步。

“莫停舟?”

他来到国外以后,一直使用的是假身份的名字,这里的邻居是不会这么叫他的,更何况是一句标准的中文。

莫停舟的动作顿住了,他慢慢地抬起头。

院子的门口站着几个他既算不上熟悉,也绝对不会是陌生的人。

他抬起头的时候,还刚好和喊他的那人对视。那人震惊地看着他,然后视线下移,落在了轮椅上烧得面色通红,昏迷不醒的祁南风身上。

莫停舟下意识地拉着祁南风后退了一步。

“莫停舟……哈,哈哈,真的是你。”不知为何,那人忽然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然后几乎是踉跄地冲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恶狠狠地质问道:“你他妈对祁南风干了什么?!!”

莫停舟垂着眼睛看他,黑黢黢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关你什么事,周竹文。”

剩下的几个人也走到了他们面前,秦洛川担忧地拉住周竹文的袖子,说道:“竹文,冷静一点,既然是莫停舟的话,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周竹文冷笑一声,“你是说,祁南风失踪两年,杳无音讯,我们找他找得都快觉得他是不是失足掉进哪条河里淹死了,结果是被这个人绑架到国外囚禁了两年,这也是误会吗?”

他的声音微微发抖:“要不是因为……我们跑过来看,他说不定就要把祁南风关在这里一辈子!”

莫停舟平静地反驳道:“囚禁?南风腿受伤了才一直待在家里。至于我们为什么来国外”

他居高临下地说道:“我们情侣之间的事情,有什么好跟你一个外人报备的?”

周竹文一时噎住,莫停舟拍开他的手,面色不虞地说:“别挤在这里了,我急着……”

“是,是,好,我们是外人,”秦洛川却也生气了,“那南风的爸妈呢?你有没有和他们通知一声?你知道他们有多着急吗?他们这两年到处发寻人启示,基本上每天都吃不下睡不着……”

莫停舟沉默了,夹竹桃在一边抚上祁南风的额头,转过头对秦洛川轻轻地道:“他发烧了。”

夹竹桃碰到祁南风的瞬间,莫停舟几乎是应激地把轮椅往后一拽,秦九山却一把抓住轮椅的扶手,竟然没让莫停舟拽动分毫。秦洛川也帮忙把着轮椅,不容置疑地说道:“你放开,我们要带他去医院。”

莫停舟笑了一声:“你们有他的身份证件吗?”

“那我们要跟你们一起去。”秦洛川毫不犹豫地说,“桃子,把车开过来。”

莫停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把汽车停到自己的前院,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放开了抓着祁南风轮椅的手。

几个人见他松手,悄悄地松了口气。他们七手八脚地把祁南风抱进后座,又手忙脚乱地打开汽车后备箱把轮椅搬进去。莫停舟把自己的车开出来,一下一下地敲着方向盘,等他们忙完,他便开上车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好不容易挂上号打上点滴,秦九山却把莫停舟拦在了病房外面。

莫停舟低头:“让我进去。”

秦九山道:“姐姐说,不让你进去。”

秦九山从小打鼓到大,肌肉力量不是他这种久坐桌前的程序员可以碰瓷的。莫停舟很有自知之明,只好仗着身高优势往里面看去:秦洛川拿着毛巾擦拭着祁南风额头上的虚汗,夹竹桃在一边切着苹果,周竹文则拿着手机,似乎在和祁南风的父母通话。

这就是那个他以前最熟悉的世界,那个祁南风受尽宠爱的世界那个他把他从其中带走的世界。他的视线在其中毫无感情地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祁南风的脸上:他纤长的睫毛微颤着,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醒过来了。

只要祁南风的一句话,他就可以回到祁南风的身边,但是,同样也只要祁南风的一句话,他就会被永远地驱逐,祁南风的亲友们绝对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让他把祁南风掳走私藏。然而莫停舟却无比平静,甚至是耐心地等待着祁南风醒来,然后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

祁南风用了很长时间才睁开眼睛。他慢慢地聚焦视线,却看到了几张遥远得有点像是在梦里的面孔。

他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闭上眼睛又睁开,确认自己确实不在做梦以后,才弱弱地道:“……好久不见?”

“南风”秦洛川瞬间泪如雨下,一下子把他抱进怀里。祁南风“唔”了一声,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好了好了,我没事,没事,啊。”

他边安慰着秦洛川,边抬起头往病房里的其它角落看去,还没等他看完,秦洛川又抓着他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等你烧退了,我们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周竹文冷声打断道:“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应该先报警。”他用目光剜了莫停舟一刀:“绑架、拘禁还故意伤害,数罪并罚,已经足够判死刑了。”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沉寂了下来。祁南风顺着周竹文的目光看过去,终于找到了被秦九山挡在身后的莫停舟。他们远远地目光相接,莫停舟眼神沉郁地看着他,祁南风下意识地攥紧了被子。即使被自己的朋友们环绕着,他依然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起来

虽然莫停舟申请了线上办公,但祁南风发现,他每个月似乎依然有一天要去公司出勤。这天,莫停舟需要凌晨六点就驱车从家里出发,在市中心待上整整一天,一直到晚上九点才能再次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