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诡辩使老郑哑口无言。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警卫局局长连连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搞清楚章裕盛这个叛乱分子是如何逃走的而己。”

坡子方一见刘水白还有救,施施然救场,一句话令老郑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那是你的工作,不是水白的。”

老郑无奈闭嘴,坡子方与刘水白交换了一个眼神,故作为难的姿态:“水白啊,事已至此,t.z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裕盛作为将门之后,又是大多数人心中的入常人选。你老实对大家说,他为什么要发动政变?他又是如何煽动你搞政变的?”

刘水白的表演也十分到位。

他的情绪变得激动,反咬一口:“我可没说过他来煽动我搞政变,他也没有煽动政变。裕盛只是对海齐同志有些积怨,在我这里发了点牢骚,被某些人添油加醋利用了,包装成要搞政变云云,还趁机要挟于我”

他的视线频繁地扫过司海齐与隋正勋。所有人的耳朵都竖起来了,他们意识到,刘水白在经过一众人马接二连三地压着打后,终于要放出自己最后的底牌了。而这张底牌,很可能会将今日的格局整个改变。

一位元老等不及了,不耐烦地说:“你不要这么吞吞吐吐,你把事情直接说清楚!”

刘水白微微一笑:“诸位好奇我是如何从密道里逃出来的,好奇裕盛与海齐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那么,一定还会好奇,我们的好兄弟白新波是如何死的,而同样死的不明不白韩居正,又与今日的谋逆有何藕断丝连的关系”

他抚掌大笑:“好!好!好今日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从白新波、文庆孔、韩居正到一切只敢躲在背后搞阴谋诡计的小人们,以及所有的是是非非,全部说个透彻!”

0135 浑水

“这么多年我党内部因立场、方针、路线的不同,始终存在着诸多难以化解的隔阂。但是我认为,新事物的发展是曲折前进的,内部的矛盾也是推动发展的利器。可谁曾想这些矛盾愈积愈深,竟然演化为一个惊天的阴谋。”

“今天我要为诸君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由由环环相扣的阴谋缔结而成的故事。这个故事有三个大家再熟悉不过的时间节点,分别为1月4日,1月15日,3月25日”

三组数字,平地惊雷。有人悄悄地看向司海齐,他浮肿的眼睑低耸着,恍若未闻。

一月四日,文庆孔消失。一月十五日,白新波暴毙。三月二十五日,华小宝惨死高速。

刘水白环视会议厅,对于众人神色各异的反应报以微笑。他将目光移向神情微妙的戴行沛,继续他的陈词:“在1月4日到3月25日这短短的三个月里,还有两个不容忽视的人,那就是已逝的韩居正同志,以及你”

他的指尖划过大惊失色的戴行沛,指向隋正勋的额头。

男人抬眉,炯炯有神地看过来。

“正勋同志你是人民的好领袖,我对你的个人作风绝无任何意见。但是,我需要严肃地警告你,你身边的人一旦没有约束好,就会严重威胁到国家利益!”

“水白同志,我们都是从文革时代走过来的人,扣帽子、打棍子这一套是行不通的。并且我必须提醒你,你现在说的话与今日的会议主题毫无任何关系。”

刘水白仰头,爽朗的大笑回荡在死寂的会议厅中。他不紧不慢,将酝酿已久的故事娓娓道来。

事情还要追溯到上一届领导班子任职末期。社科院智囊团向中央递交了一份针对下个十年的经济预测报告,报告称本阶段的繁荣是在WTO催化剂作用下诞生的一只浮肿的皮球,靠着一时的经济体制改革短暂维持,一旦下阶段临门一脚的民主宪政有任何变动,就会丧失一切红利。

作为前任领导人属意的接班人,隋正勋的运气显然要差一些。他立场鲜明地站到了改革的一方,却在任职末期接连碰上两次天灾人祸。而闷不做声、无甚建树的司海齐在这场不可调和的矛盾中成为各方势力妥协的结果,会议文件中做出了这样的安排:由司海齐同志作为过渡领袖,一届任满后推举白新波同志正式接班。

自此,司隋貌合神离、司白暗流涌动的局面正式形成。而为这份文件出力最大的“四次不死”刘水白,也因立场不合与铁哥们司海齐走散。

司海齐一上位便撕破了唯唯诺诺的假面。人们惊讶地发现,他并不是想象中可以让他们以协理之名代掌政权的刘阿斗,他是卧薪尝胆的勾践,要逐一扑灭任何可能干扰他掌权的共治火苗。

作为“隔代指定”的老太子,白新波如坐针毡,惊恐万分,阳奉阴违,暗度陈仓,找到了刚卸兵权、终日郁郁的刘水白,这才有了章裕盛“红箱”里的那份保命文件。

关于红箱文件,刘水白自然没有如实叙说。他话音一转,沉痛万分:“但是,新波同志被背叛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白新波没有死在司海齐手里,反而因为个人恩怨被御用白手套文庆孔掀了老底。刘水白假模假样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严肃地说:“诸君可能都想不到,文庆孔这个逆贼走投无路、狗急跳墙之时,并没有寻求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帮助,而是找了一位无任何挂职的年轻学生。”

“哦?”四下发出惊讶的嘘声。

“这个人,我想戴行沛同志一定非常熟悉吧!”刘水白冷笑,“你能坦白地告诉我们,你在今年2月的小气泡非法基因药物事件后强行将一批学者绑上船是为了什么吗?你和你背后的那个组织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结?”

暴脾气的戴行沛拍案而起,怒喝:“放你娘的狗屁!”

刘水白的炮口继续对向隋正勋:“这个人正勋同志一定更熟悉,你又是否能坦白地告诉我们,你和你的这位小同学在实行这个不可告人的计划时,到底从韩居正同志的手里套取了多少对外援助公款吗?”

他没有给他们任何反驳的机会,向会议主持人直接请求将材料呈堂公审。

形势逆转直下,会议主持出了一身冷汗。

他属实没想到今日清算章裕盛、刘水白谋逆罪的会议能够演变成一场揭短大会。刘水白从密道逃出不过短短几小时,想必也整理不出真正能一锤定音的黑材料,他只是想把所有人拉下水,让这场针对他的清算变成扩大化的混战。

材料一旦呈堂公审,意味着刘水白与章裕盛不干净,司海齐、隋正勋、戴行沛也将受到同样的质疑。时局震荡,危害的将是国家利益。

会议主持急中生智,提议暂时休会。现在是下午一点多钟,会议已经进行了足足三个小时,如果不吃午饭的话,许多老同志的身体恐怕扛不住。

大部分人表示赞成。

这是缓和,亦是台阶。给足了大家站队的机会,也给足了司海齐几人私下谈判的时间。

司海齐起身,率先走出了会议厅。隋正勋淡淡地掠过刘水白,也起身带着秘书离开了。

窗外的露水不知何时已经干了。牡丹垂着头,在直射的日光下逐渐变蔫。

隋恕回到了马南里。

琉璃露台外的海棠花快要开败了,但是地面仍是成片的浅粉色。疏于打理的大理石喷泉早已干涸,他将买来的花束插进花瓶里,观光车叮叮当当地在院子外驶过。

再过一阵子,海棠果就可以摘下来晾晒了。与白糖混煮做果脯,加入陈皮做药茶,花没了也有新的期盼。

春天开败了是夏天,夏天过去了还有秋天,秋天结束了是在壁炉边厮守的冬天,冬天消散了还会是新的春天。

他想起了简韶,最喜欢花的她没来得及看到小院的春天,而他也没有那么多春天了。

隋恕料理着插花,接到了许多个电话。

“怎么样?”他问。

庄纬道:“我已经将Anna送上了飞机,明天下午落地洛杉矶B。Ken想等简祈,错过了航班。我联系了一个同学,让Ken搭他的私人飞机先去曼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