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全部来自于眼前的年轻人,刘水白在心底呻吟:“走路无声,疾驰不喘,是人还是鬼呢?”
一旁的章裕盛客气地开口:“这位小兄弟,这密码门可得拜托你了。”
简祈没有拒绝,他停下脚步,径自将手伸进口袋里一阵摸索。张开手掌,赫然是六枚崭新的骰子。
刘水白与章裕盛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何意。
只见简祈半蹲下来,将骰子摆成一条直线。三红三蓝,点数六的一面朝上。他仰头瞥一眼闪着幽光的密码盘,上面恰好也是六位数的空格。
简祈沉思一瞬,捻起第一枚红色骰子。他的指节细长,手电筒的侧光在食指与拇指间投出暗沉的晕影。只听“嗖”的一声轻响,骰子擦过他的皮肤,在食指的推力下飞出去
当!一个不偏不倚的数字六。
章裕盛一惊,“好利落的手法。”
接下来,简祈又接连将剩余的五个骰子打出去。一时死寂的地道里充满了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落下来的骰子连成六个数字,刘水白念出来:“642455。”
他的脸上写满怀疑:“你不会说这就是密码吧?”
“是的。”简祈应了一声。
刘水白咬牙切齿:“你当我和你一样是三岁的娃娃?”
简祈的目光轻飘飘的,与他的轻笑一并裹挟在气流里。他像讲玩笑话似的对眼前二人说:“这是天意,你们不敢相信吗?”
刘水白拔高声线:“据我所知,密码的输入一旦超过设定的机会就会自动启动防御模式,除非有人来找我们,否则我们都会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变成森森白骨。”
逃难最忌内讧,章裕盛打圆场:“明人不说暗话,有事好商量。”
早年间,他与大多数子弟们一样整日浸淫酒色场所,对打点数有所了解。在他那个年代,夜店里最常玩的就是“一柱擎天”,用一只杯子扣住一把骰子转摇开盖,骰子全叠成整齐的一列是低手,摞成一列还能控点那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其他人必须喝酒。
思及此处,章裕盛诈道:“小兄弟,是赌三分骗,十赌九成诈。我如何知道你不是拿重力骰糊弄我们?今日这种局面,你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出老千逗我与水白兄两位年龄都可以做你爷爷的长辈玩……可不太合适吧?”
简祈半蹲在地上,眼神斜飘上来。他的手指将两枚骰子并拢捻起,平行于幽绿的眼瞳。
“是不是天意,再来几次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刷刷的齐响再度萦绕耳畔。他连着用了两种不同的打法,将三组骰子两两分为一组均匀地打出。先是普通的平打,再是将三人的手机叠起做了个牌山,架于其上跳打。骰子每次脱手都在牌山上敲一下,二人的心脏也随之蹦一下。
“642455?!”刘水白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一步。
“还是642455!”他惊叫起来。
章裕盛之所以想让简祈再来一遍,是因为他知道在牌桌上有一种无需在骰子内部浇注便能控点的打骰技巧,就是利用离心力、惯性与角度的纯手技控点。
在发力前先让想要的点数对准手心,当牌桌上的玩家们处于疲惫的关键点,用拇指与食指挤骰,在出手的一刻保持两骰水平旋过牌山,落地必为想要的点数。
这种纯手技的核心在于必须保证两个骰子在飞出时处于水平旋转的状态,如若是翻着个头飞出去,再厉害的打点大师也无法保证落下的是哪个点面。其次则要保证落地时必须面着地,而不是斜角着地,避免骰子翻跟头。这一条完全靠打点者个人的手感,最不好控制。
可是再来了一遍,章裕盛还是没能靠肉眼看清简祈到底是如何发力的。第三遍时他学精明了,不再像前两次那样紧盯简祈的手指,转而盯骰子飞出去的状态。
或许是简祈出手太快太狠,也或许是地道的光线阴晦难辨,章裕盛揉了揉干涩的眼袋,视野前只剩一串蓝红的点数642455。
简祈直起身子,倚在墙壁上俯视面色各异的两位,手心把玩着几部用作叠牌山的手机:“怎么样,决定要跟我走吗?”
章裕盛暗自思度,三人现在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地道若是被封,谁也别想逃出去。他开口劝说道:“水白兄,我们不如相信这位小兄弟一次,也要相信老天永远是站在正义者这一面的,自不会绝了你我的生路。”
退也是死,不退也是死。刘水白只得挥挥手,同意按他的意思办。
简祈的目光再度懒洋洋地扫过他们,他将刚t.z刚叠牌山用的手机还给他们,戴上手套,来到门前输入密码。
刘水白与章裕盛虽一直嘴硬,但真正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全部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肠道般窒息的昏暗里,突生一阵隆隆的闷响……
“水白兄!”章裕盛大叫一声。
刘水白睁开半只眼。
“开了!密码是对的”
简祈带头走过了关卡。二人一看后面没有陷阱,也忙不迭地跟进去。
伴随着安全门的关闭,他们的背影融入更加深幽而曲折的地道里,直至彻底被黑暗吞没。
简祈摸了一下耳钉,感受到信号的连接。
他不着痕迹地扫一眼章裕盛与刘水白的盛放手机的夹克口袋,唇角上扬。
﹉
清晨的光终于洒向了饱经沧桑的大地。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四月二日,除了早班地铁的轰鸣,江畔的人们大多还静静地沉睡在灰蓝色的雾气里。齐刷刷的共享单车很快就会被从高铁上涌下来的异地通勤白领哄抢的所剩无几。
车载广播流转出悦耳的女声:“亲爱的听众朋友们,今天是4月2日星期二,农历二月二十四日,我是主播晨光,今日最高气温21度,最低气温9度,车辆限行尾号为2号和5号……”
没有人知道昨夜是怎样的兵临城下,剑拔弩张,而河水无论如何都会滚滚东流,不会因任何人停止。
无声的硝烟飘散风中,简韶夹在出站的人流中,在这个平静无比的清晨重新回到平城。
在基地醒来后,没有人责怪她。他们对她依然很好。她独自躺在床上,一天中大多数时间在睡觉。醒来后,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只觉得更加空洞、疲惫。
她从基地离开了。
走之前,她留了一封信给隋恕的爸爸,纸上这样写道:
伯父,您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惊奇我怎么又偷偷地跑走了。这些天给您们添了这样多的麻烦,我深感愧疚。从小到大,我的爸爸从未坐下来与我平等地说过一句贴心话,而您总是鼓励安慰着我,以博大的胸怀包容我,在我的心里早已默默地将您视为父亲。尽管我从未将这个羞怯的想法付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