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排到余欢，他每天都要来工作人员都对他眼熟了，清点完后遗憾的告诉他：“少了点，你存卡上，明天捡完领水的时候再来换营养剂。”

果然不够，余欢抿了抿唇，摸出一张磁卡，对于卓久来说几乎可以称之为古董的东西，他只在教科书上看到过对这东西的运用，现如今终端的功能十分强大，信用点交易完全不需要实体媒介：“要两管营养剂，你从这里划信用点吧。”

“这不是你攒着的飞船票钱吗，怎么只剩这么点了。”工作人员笑了声，磁卡上的信用点距离最便宜的船票都差距不小。原本更多一些，但余欢让余悦带走了大部分。

两管营养剂被递给余欢，其中一管想分给卓久，被拒绝了。卓久看到了余额，连他一天的零用钱都比那多。

余欢收好磁卡没再说话，抬脚要走。

“等等。”卓久拉住了他，“卡给我。”

余欢愣了愣，本能的抗拒，回收站能买的不止营养剂，还有些对他来说是奢侈品的东西。他以为不喜欢喝营养剂的卓久，要把信用点花在只比营养剂多了让舌头开心一点功能的食物上。

他们僵持住了，后面排着队的人们不满的催促。卓久等烦了自己上手去掏余欢的兜，他一下凑的很近，余欢没能躲开，全部家当就到了卓久手里。

工作人员扫了眼卓久空空的袋子，看他拿了余欢的卡：“你是余欢的新弟弟？要什么，有糖果和面包。”

卓久从自己今天为数不多的收获里摸出个不起眼的手环，那手环明显是小孩用的，巴掌大一个还刻了童趣的图案，但一下拍在窗口上还挺有分量：“这个是变形金属，要。。要两个面包两颗糖，再拿个灯，多的存到卡里。”

余欢本来低头抿着嘴，听到卓久这么说眼睛亮了，变形金属，喇叭里播的有这个，能值不少钱。

工作人员拿起手环一看，还真是变形金属，有钱人家给小孩用的，称重后把吃的和卡一起递给卓久：“运气不错小弟弟。”

卓久把一份面包糖果还有卡塞到余欢手里，现在他离船票近了一大截，自己的那份和小夜灯装进背上的回收袋。

今夜的棚屋不再乌漆麻黑，小夜灯亮着幽幽的光，余欢第一次尝到面包和糖果的滋味，原来是这么多好吃，幸福简直要从舌尖传递到整个身体了。

“谢谢。。”

和余欢不一样，卓久嚼着嘴里不论是发酵还是调味都不怎么样的面包心想还不如喝营养剂呢，他又舔了一口糖，劣质糖精差点没把他齁晕过去。

余欢声音又小，他没听清，皱着眉看过去：“什么？”

好看的小脸蛋上不善的表情还挺唬人，余欢知道他不喜欢自己，鼓起勇气又说了声：“谢谢你！”

卓久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谢的地方，因为捡的废品换了两个难吃的面包和糖吗。

“我只能给你喝营养剂，你请我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但是多的信用点我不能要，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教我怎么认变形金属吗。。。”

他很少一下子说这么一连串的话，害羞到脏兮兮的脸都泛起红晕，说完就大口的喘着气。

小少爷看了眼手里再不肯往嘴里塞的食物，阶级的参差就这样展露在了眼前。卓久对上余欢亮晶晶的眼睛，像是被烫到了，把手里难以下咽的东西塞给他：“你吃，我不要了，你的营养剂呢我喝那个。”

“我。。我不是要吃你的。。”余欢难堪的快哭出来了。

卓久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抓住余欢骨瘦嶙峋的肩膀，用力摇了摇：“你要读书余欢！你得读书！”

他所认为的苦难甚至是余欢所感激的馈赠，半大的少年很难形容自己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感受，卓久迫切的想做些什么，他想到了星际时代相对公平的制度：“考出去，离开这个地方，不仅是变形金属，各式各样的东西，更好的面包更好的糖。”

“读书。。”余欢不熟练的重复着，他没有这个概念，垃圾星上的人从会走路就要开始捡垃圾，捡到他们死去，每天的目标就是活着。他已经是有远大理想的异类了，他想坐飞船，想离开这个只有垃圾和废品的地方，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卓久去拿那个破终端，然后翻找自己的回收袋，终端型号很落后，少爷小时候拆家玩的都比这个先进，他今天捡回来的儿童玩具里有能替换的零件。原本是为了试试看能不能修好了登自己的账号作弊，弄些信用点过得舒服些。现在卓久捣鼓了一会儿，卡在一个界面的破终端重新运作了起来，他认证了自己的ID，接入星网。

精彩缤纷的世界第一次向余欢伸出手，井底之蛙似的垃圾星少年看花了眼，原来他所处的时代是这样的吗。

“想去看看吗。”卓久问他。

余欢抱着终端不撒手，狠狠地点了点头。

十岁的小少爷萌发了一种使命感，他把自己账户剩下的零花钱全部转到了余欢的那张磁卡上：“节目结束之后，我爸会定期给你们一笔钱，直到你们成年，但我不能再联系你，你只能靠自己。”这是为了防止出现贫穷人家讹上富家的情况，作为报酬参加节目的有钱家庭会资助对照组的孩子。

卓久拉着余欢大声密谋，身后跟拍的摄像机忠实的记录下了这一刻：“首先你得有身份证明，然后买上票离开这里，随便哪个星球都好，政府有补助的，你要去上学，读书，用这些信用点改变自己的命运！”

“上学。。读书。。改变命运！”余欢被他描绘的蓝图吸引。

这一晚他们都没能睡着，少年人的脾气和友情都来的快去的快，特别是有了一件要共同完成的大事之后。

这也让卓久和余欢在拿着瓶子去接垃圾星定期发的水时都晕晕乎乎的睁不开眼。

接水的地方就是一架降落的运输飞船，排了很长的队，两个少年站在队伍里点着脑袋，散漫的样子十分招人恨。

余欢每天都得去垃圾山，因为不捡就会饿肚子，但他今天没有去。队伍前后的人谁不知道余欢走了大运，捡到了什么变形金属还换了面包和糖果。

眼红他的成年流浪汉们不着痕迹的排挤着两个人，队伍绕着他们行进，卓久等了半天还在原地没动，才发现接水的队伍拐了个弯。

本就脑袋嗡嗡的卓久看准了他前面那个人的衣服走过去，还算好声好气的说：“不好意思，你们插队了，我们排这儿的。”

谁知道那流浪汉直接推了他一把，把没站稳的卓久推了个踉跄，那肮脏结块的胡子一翘：“你不就是昨天发财的小子，插你的队怎么了，往后去，不然你去回收站用信用点换水呗。”

几个看不出年纪的成年人哈哈哈的笑作一团，不等卓久站稳又去推他，少年的瞌睡没了，怒火中烧要反击，但未成年怎么会是成年人的对手。卓久没挨几下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余欢被吓醒了，冲过来扶他。

对着陌生的卓久这些街溜子不知底细还有些克制，对和他们抢垃圾的余欢下手就更重了。

蒲扇大的巴掌往余欢身上招呼，恨不得打死了他才好。

“你快走，我没事。”余欢护着卓久，巴掌拳头落下来哐哐响。

卓久也被激起了火气，忍着痛用打回去：“我怎么可能丢下朋友！”

几个流浪汉把他们围起来，指着两个人的狼狈样取乐。余欢被他一声朋友喊的浑身打颤，咬着牙浑身的血都烧起来了，这是他第一个朋友。他们背对背并肩战斗，用未长成的身量对抗那些成年人。

其他排队打水的人们根本不关注暴力冲突，这颗星球上打架的理由太多了，打成什么样都与别人无关。

两个少年再能打也越不过生理的限制，短暂的爆发激怒了流浪汉们，他们渐渐的没了反抗的力气，只能拼命把对方往自己肚子下面藏。

最后是远程监控的节目组报了警，运输飞船上走下来几个散漫的警察结束这场恶性事件。

联邦有未成年人保护法，流浪汉们被带走的时候才知道厉害，他们只敢欺负垃圾星上的孩子，对上警察手脚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