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1 / 1)

陆延闻言从熏笼上方缓缓收手,目光落在霍琅熟悉的眉眼间,浅笑着叹了口气:“王爷瘦了许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当了赵康数年?的替身?,已经?习惯了这样?伪装的日子,开?心?也笑,不开?心?也笑,所有情绪尽数藏在面具下?方,寒潭般让人窥不真切。

霍琅只觉得那笑意格外碍眼,冷冷开?口:“自然比不得陛下?,金尊玉贵。”

陆延假装没听见他的阴阳怪气:“今日风雪甚寒,辛苦王爷漏夜赶来,不如坐下?喝杯热茶,稍作休息再行回府?”

他语罢脚步微动,似乎想?去倒杯热茶,肩头却猝不及防袭来一股大力,紧接着视线天翻地覆,整个人向后跌坐在了御台上,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下?颌已经?抵上了一柄锋利的匕首。

陆延迎着霍琅摆明找茬的目光,淡淡挑眉,故作不解:“王爷这是何意?”

霍琅神色狠戾,终于撕破伪装,他用那柄嵌满宝石的匕首挑起陆延的下?巴,倾身?靠近男子耳畔,一字一句无不恶意的低声道:“小皇帝,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当初你登基之时内忧外患,忘了是怎么跪在这里低声下?气的求本王去平叛吗?忘了你赌咒发誓时说过些什么吗?!”

赵康少年?登基,朝臣多有不服,周边部族更是见缝插针,四?处冒犯边境,当时偌大的北殊无人可?用,只能倚仗霍琅,他率兵远赴边疆苦战三年?,杀敌无数,一身?旧疾也是那时落下?,只为了对方的那句誓言。

冰凉的刀刃抵着皮肤,稍有不慎就会划破,陆延垂眸睨着那镶满宝石的刀柄,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暗色的阴影,仔细思考那年?自己许下?过什么誓言。

哦……想?起来了。

当年?他握着霍琅的手,对列祖列宗发誓:

“孤愿与将军共享江山,此生不弃不负,如违此誓,叫我?万箭穿心?,不得善终!”

可?那祖宗是赵家?的祖宗,天下?是赵家?的天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霍琅聪明一世竟糊涂至此,居然真的上当受骗,带兵去那蛮荒之地苦守了数年?。

陆延这么一想?,忽然有些想?笑,事实上他也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胸膛震动不止,眼泪都溢了出来,活像个神智不清的疯子。

霍琅见状眼眸微暗,难免恼怒:“你笑什么?!”

他将匕首逼近,恨不得宰了面前这个满嘴谎言的狗皇帝!

陆延忽然收声,一把攥住了霍琅冰凉的手背,他直勾勾盯着面前这个人,眼尾泛红,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心?惊执拗:“霍琅,你可?知……”

他嘴唇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那些话堵在酸涩的喉间,酿着前世的苦果,竟是一个有用的字都吐不出来:“你可?知……”

你可?知我?终究负你……

你可?知那报应最后落在了你身?上?

霍琅自然不知,他只看见皇帝眼睛红红,一滴眼泪猝不及防从眼眶里掉了下?来,啪嗒落在手上,手腕一抖,竟是烫得连匕首都拿不稳了,当啷一声滑落在地。

霍琅条件反射抽手,却反被陆延攥得更紧,捏得骨骼作响,二人无声僵持着。

霍琅眼眸微眯,淡淡反问:“怎么,以为掉一滴眼泪就能让本王心?软?”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雪地里被罚跪的愣头青了,也不是陆延几句轻飘飘的誓言就被哄得去卖命的糊涂蛋,对方若想?故技重施,只掉几滴眼泪可?是不够的。

霍琅周身?气息冰凉,笑起来也不让人觉得善意,那满满的恶意与邪性几乎溢出来:“本王最喜欢看人流血了,陛下?不如试试?”

陆延轻声反问:“王爷连刀都拿不稳了,还有兴致看孤流血吗?”

霍琅语气阴沉:“小皇帝,你倒真是翅膀硬了!”

“那也是王爷惯出来的。”

陆延从地上站起身?,拂了拂不存在的灰尘,攥住霍琅的手却一直未松开?,他不经?意触碰到对方身?上冷硬冰凉的甲胄,只觉冻得一颤,眉头微皱,下?意识扣紧几分,牵着人朝内室走去了。

霍琅一愣,心?想?狗皇帝难道发现流眼泪没用,改成献身?□□了?啧,不愧能做皇帝,除了会投胎外,这般隐忍心?性也是空前绝后,他冷眼看着对方前来解自己的束甲,反手扼住陆延的腕骨,无不讽刺道:

“怎么,上了女人的榻,现在陛下?又要爬本王的床?”

陆延比霍琅高了小半个头,原本在垂眸替对方解开?束甲的丝绦,闻言指尖一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孤何时上了女人的榻?”

霍琅皮笑肉不笑:“怎么,难道三宫六院都是摆设?”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酸气冲天。

陆延觉得有意思,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但转念一想?这件事放在霍琅身?上可?一点都没意思,说不定对方这几个月来都被折磨得呕血,便收敛了几分笑意,他伸手轻抚霍琅瘦削冰凉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摩挲,睫毛微垂,说不出的温柔:“摄政王手眼通天,难道不知孤从未召幸过任何妃子?”

赵康连活着都费劲,又哪里来的本事去睡女人,三宫六院,不过摆设而已。

霍琅目光尖锐,咄咄逼人:“那又为何要娶?!”

陆延笑意不变,只是平白?添了几分愁绪:“赵氏血脉单薄,文武百官和宗室一直接连奏请,让孤广纳后宫,否则时日一长必然引起天下?非议,孤也是无奈之举,堵一堵他们的口。”

他说着微微靠近霍琅,温热的唇瓣险些触碰到脸颊,轻声许诺:“孤待王爷之心?,从未变过。”

瞧瞧,这番话说的多漂亮,不仅解释了自己的困境,还替赵氏宗族也拉了一波仇恨,陆延发现自己骗人的技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而霍琅,眼底隐见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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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觉得陆延有负当初的誓言,可?对方一不曾召幸妃子,二是身?处高位的无奈之举,倘若再斤斤计较,未免惹人厌烦。

霍琅就那么一晃神的功夫,身?上冰凉的盔甲就已经?被解了下?来,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动静,陆延隔着玄色的暗纹里衣,摸了摸霍琅被寒气侵蚀得冰凉的皮肤,轻叹了口气:“下?次入殿,还请王爷解甲。”

霍琅冷冷挑眉:“怎么,觉得本王冒犯了你的皇帝脸面?”

可?这狗皇帝当初口口声声说要把江山分他一半,他尚未看见影子呢,现在连穿个盔甲都叽叽歪歪,不免让人怀疑这少年?帝王的真心?。

陆延淡笑着看向霍琅,一句话就把他噎了回去:

“王爷有寒疾,盔甲冰凉,何必久穿?”

霍琅未必真有什么谋反之心?,只是性子像孩童一般,每次闹了别?扭就喜欢挑战君王权威,臣子不能做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一步步试探陆延对他的底线在哪里。他最喜欢横行无忌,惹得那些御史大夫参奏如雨,斥他大逆不道,然后陆延明晃晃的偏袒,就是不罚他。

霍琅好似只能从这些事里找到一丝安全?感,去触碰帝王那捉摸不透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