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1 / 1)

“变化真大。”子越指着窗外的三层小楼,“那儿,原来不是个信用社吗?”

“是啊,现在是商店了。”文柱应着,“你上回回来还没拆呢吧?”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移着话题,“中午吃咱这儿的特色鲤鱼。”这句话转的有些生硬,倒像刻意而为。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子越,他牵起我的手,悠悠开口:“上回回来,这儿没拆,村东头还是一片荒地,现在也盖上房子了。”

文柱马上意兴盎然,接着和他介绍村里这些年的变化。我心中隐约有些问号,却不知何解。

到了文柱家里,我有些叹为观止,正中间两层的小楼,东西南北一水的整齐明亮的砖瓦房,打理成农家小院的形式,还分区起着“金木水火土”的名字。也颇有些意思。

“老板当的不错。”子越拍拍文柱的肩。

“我算啥老板,就是弄个农家院,养两塘鱼,现在城里人喜欢到村里放松,住农家院,吃鱼,在村里逛逛,也叫旅游了。”文柱憨厚的笑着,“咱还寻思到大城市旅游呢。”

文柱的妻子美凤是个温柔和顺的女人,早准备好了饭菜等我们回来。她不善言辞,却里里外外跑着张罗着,洋溢的笑容让我心里很暖。还有个十一二的小女儿,躲在她爸爸身后好奇的看着我和子越,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

“你女儿好可爱。”我由衷道。“这是老二,老大早不知道去哪疯去了。”文柱摇头叹着气。

午饭后睡了会儿,下午文柱带着子越去祖坟那边看了看,又拜访了几个村里的长辈。

我和美凤在家里闲聊着。美凤对我的年纪很好奇:“小薇,你不大吧。”

我心一慌,不知怎么答,在农村,是不是我的身份就更难以启齿了?忍不住低声道:“也不小了,看着面嫩。”话没说完,脸已经红了。

美凤笑着:“文柱整天叨叨越哥在大城市发大财呢,我看这电视里啊,大老板的媳妇儿都漂亮年轻,我还不信,见了你,我真信了。比陶芸还漂亮。”

“陶芸?”我一愣,“谁啊?”

美凤看我的愣神,目光有些闪躲:“我瞎说呢。”看着美凤欲言又止的神色,我试探着:“是子越以前的朋友吗?”

“你知道啊?”美凤舒了口气,“那会我也刚嫁给文柱,我们村里人,结婚早。那会越哥和陶芸还在念大学呢。我们看着真是羡慕,像电影里走出来的人似的,郎才女貌。”

心像被什么狠狠捶了一下,陶芸,一个陌生的名字,不知牵扯着多少故事。还要再聊,一个高挑的女孩儿挑帘子进来了,有些抱怨:“妈,你把我身份证又藏哪儿了?”

说完看见了我,挥挥手打个招呼:“姐姐。”嘴里还嚼着口香糖。这是文柱的大女儿吧,应该20岁左右,可看着打扮很成熟。

“疯疯癫癫的,要身份证做什么?”美凤板下脸。

“我要参加选秀,和她们都约好了。”女孩儿有几分着急,看美凤无动于衷,噼里啪啦一顿数落:“老是这不让那不让的,我都艺校毕业了,还看的跟贼似的。”

我忍不住问道:“选秀?唱歌的?”

第五卷 死生同契阔, 静守来生长(末卷) 第一百六十章 唯爱做伴好还乡(二)

“是啊,”女孩儿打量了我几下,忽然一拍手喜笑颜开:“我知道你是谁了,冯婶吧?”冯婶我被这个称呼雷的外焦里嫩,刚刚被“爱人”这个词劈了,又立即涨了辈分,被个比我小不了几岁的大姑娘叫婶。

她接着说道:“我爸说冯叔在北京做大生意呢,冯婶,你和冯叔说说,带我去北京,我也要去大城市。”

美凤的脸拉得更厉害:“你凭什么去大城市?就一个村里的丫头,不本分的好好找个工作,天天鬼混。”

“算了,跟你说也不明白。”姑娘转身出去了。

我有些感慨,向往大城市的年轻人,仍然不少,可是,做好顶风前行的准备了吗?等待我们的,也许不是找到巅峰的鲜花,而是落入泥淖的宿命啊。

我还想再知道些陶芸的情况,却没等开口,已是傍晚时分,子越和文柱回来了,不多时又来了四个兄弟,久别重逢自然都是激动万分。我从没见过子越那么轻松自如的样子,眉梢眼角展开,毫无掩饰的一喜一乐,一呼一喝。有一刹那的怔忡,如果说现在的子越是快乐的,那么在那个大城市的笼子里,他快乐过吗?

那几个兄弟非要拽着我上桌一起喝,我下午已经偷偷问过美凤,她们这里的习俗,男人吃饭,女人是不能上桌的。我不想给子越失了礼数。却是拗不过,子越也冲我笑着:“来吧。”我方才坐到他旁边。

子越一一给我介绍了那四个人,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铁哥们儿。但那些哥们儿很热情,每个都要敬我一杯,我被“嫂子”的叫着早已美的晕头转向,逢敬必喝,那几个兄弟直赞叹我够意思,“嫂子”叫的更顺口,子越只眯眼笑看我。没多久我已经晕乎了,忙找个借口出去院子里透气。

月凉如水,夜里还真有点凉,我披着外套,坐在这个陌生的院子里,听着屋里他们的呼喝醉酒声,心里却是融融暖暖。他的故乡,他的朋友,我看着都是那么亲切,仿佛认识了很久。

是否爱一个人,连嗅到他呼吸过的空气,都倍感香甜?

院子里有片丝瓜的架子,架子下是好几个桌子,可以露天吃饭。只是还没到那个季节,便都空着,我独自坐在那儿,看着天阶月色,牵牛织女,解着酒意。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有人的脚步传来,扭头一看,是子越的朋友,叫孙泽路,在临市的一个大学做老师。这次专门赶回来的。刚从西院回来,路过看着我淡淡笑笑:“怎么不进去?”

我也笑笑:“外面很美,想待一会儿。”

孙泽路顿住步子,点了一支烟,在我旁边坐下:“我也醒醒酒。”吸了两口,看着我道:“我们都挺感谢你,要不是你,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见到越哥。”

“我?”我一愣。

“是啊,不是你,越哥的心结也打不开。”孙泽路的舌头有点大,“他还别着不回来呢。”

“他太忙了吧,也不是故意不回来的。”我帮子越掩饰着。

“诶,这你就不知道了。”孙泽路可能是做老师的缘故,讲起往事娓娓道来:“越哥不回来是有原因的。我给你说说吧。我们几个和越哥从小玩大,他母亲是因为他外公下放到这儿的,后来嫁了他父亲,他父亲是我们村里的,也没什么背景,整天被人欺负。不过越哥和他大哥性子不一样,够狠,谁欺负了他准要还回去,也仗义,谁对他好他也能两肋插刀。”

“那会儿也有个下放的小子宋承志,比我们大四五岁,他们家挺会来事儿,把主任哄好了,日子过得不错,不过不知道为啥就和越哥他们家杠上了,处处使绊子。后来越哥家先回城了,没多久宋承志也回去了。越哥那会儿每年都回来,看看亲戚,我们玩的感情特别好。”

“后来他上了大学,到了大城市,我们羡慕死了。都说还是越哥有出息。宋承志也回来过几次,他学习不行,高中毕业就没再读了,他们家不过挺有背景,给他安排了个工作。”

“越哥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带着他女朋友”说到这,孙泽路一下像反应过什么来似的,止住了话头。

我犹豫着问:“陶芸?”

“哦,你知道啊。是陶芸,一起回来了,那时候我们哪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儿啊,村里的女孩儿都敦敦实实的,陶芸长得漂亮,又是大学生,往那一站,跟仙女似的,全村的人都围过来看了。”

我的心狠狠的揪起来,陶芸,仙女似的女孩儿,不知怎么脑子一抽,忍不住问道:“我和她长得像吗?”

孙泽路一愣:“都漂亮,不过不一样。”不愧是老师,很快给出个比喻:“陶芸是活泼亮丽,你们两个,一个像彩霞,一个像白云。”

彩霞,白云?谁是他心头的朱砂,谁又是他的床前明月光?

我有些黯然,没有吭声。孙泽路继续着:“越哥就不该带回来,估计当时也是想着能结婚吧。那会儿越哥的爷爷还在世。结果碰上了宋承志,那小子不咋样,却有个能干的爹,他爹都混到北京去当大官儿去了,他也跟着调到了北京。后来不知道陶芸怎么就跟宋承志勾搭上了,第二年,宋承志领着陶芸趾高气昂的回来了,还在村里大摆了结婚酒席。越哥的爷爷也在那年没了,从那以后,越哥就再也没回来。”

我被牵扯的丝丝疼痛起来,这种耻辱,子越如何能受得了呢。不由有些忿忿:“宋承志哪里能比的上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