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璇杀死了他的魂魄,躯体?便也一并?死去?。没有人能查出他的真正死因,只会以为邱何度是急病而亡。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身处同一个房间中的闻雁笑容灿烂,她正想要鼓掌,却感觉到了身侧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

闻雁默默把手背到了身后。

扭过头,无辜地看向站在她身侧的顾乘。

“对凡人使用搜魂,又?帮人进入邱何度的意识……”顾乘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没有失态地继续说?下去?,“师妹,你?说?你?要做坏事,还真的是做坏事啊。”

闻雁小声道:“师姐当时答应了要包庇我的。”

邱何度确实死于祝璇之手,但哪怕祝璇没有出手,邱何度的下场也是非死即残。

搜魂术绝对称得上一门禁术,它往往在审问?一人无果,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使用。被施术的人魂魄会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灵魄极为强大的修士或许能让自己的魂魄仅是受到重创,可凡人的魂魄未曾经过修炼,一旦被搜魂,变成傻子都是好?的,九成可能会暴毙当场。

闻雁连从邱何度那里问?出真相的打?算都没,上来就用了搜魂,把那段记忆从邱何度脑子里强行挖了出来。

如顾乘这等正派的仙门修士,肯定是不会赞同,甚至抵触修士对凡人用上搜魂术这等禁术的。

身为魔修的闻雁从不遵循修士不可对凡人出手的规矩,她只是不对无辜人动手,遇到坏人当然怎么顺手怎么来。

只是顾乘久久没有出声,闻雁难得也紧张了起来。

“师姐……”就在闻雁想着要不要再撒撒娇时,顾乘终于说?话了。

“师妹,”顾乘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叮嘱道,“如果有人发?现邱何度死前被施过搜魂术,你?就说?是我做的。”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但事关闻雁,顾乘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闻雁呆住。

她想过师姐可能会骂自己两句再帮她掩盖过去?,也想过师姐可能会坚持自己心中的准则将这件事上报师门。闻雁觉得可能性?更大的是前者,如果顾乘真像后者那么做了,她其实也无所?谓,薛衡自己底子也不干净,还指望着她做事,不可能为了这件事罚她的,到最后顶多罚酒三杯,然后她赌气不见顾乘几个月。

可闻雁完全没想过,顾乘会把这件事担到自己身上。

“记住了吗?”顾乘戳了呆呆愣愣的闻雁一下。

闻雁下意识点头,她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而顾乘已经开始同祝璇一起清理现场。

就如闻雁方?才所?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邱何度该死,既然人间的律法?已经很难审判他,由祝璇这一容芫的至交好?友出手倒也合适。

只是邱何度虽然可恨,邱家夫妻却不是坏人,祝璇也不愿让容芫已死一事呈到明面,最后便将邱何度之死伪装成暴毙而亡,这样或许是对其他人影响最小的结果。

一切清理妥当后,三人如来时一样,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离开了邱府。一路行到鹿河河畔,两方?人在一棵柳树下分别。

“多谢。”闻雁知道祝璇的这一声谢,不仅仅因为她找出了杀害容芫的凶手,还为了她昨夜给祝璇用以维持阵法?的法?器。

顾乘不晓得师妹和祝璇还有额外的交易,神情严肃道:“你?布下阵法?既然是为了救人,而非害人,我们会为你?隐瞒魔修的身份。但如若你?有一日?行害人之举,我们必然也不会姑息。”

“我明白。”祝璇说?道。

河畔杨柳依旧,与多年前没什么不同,只是故人已然不在人间。

“除了好?好?照料容家夫妻外,我并?无他想。”

话至如此,差不多可以道别。

但闻雁扯扯顾乘的袖子,示意师姐不要着急。她上前一步,说?出了心里很早便有的一个想法?。

“其实,我觉得,容家夫妻不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闻雁说?道,“亲手杀死容芫的行为,让邱何度一定程度上摆脱了阵法?的影响。凶手如此,那父母呢?以容家夫妻对容芫的爱,他们也许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可能早就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祝璇愣住。

闻雁继续道:“祝璇,你?认为假作容芫是唯一让容家夫妻活下去?的方?法?,但或许,你?可以不用阵法?,不用谎言,用自己的身份,没有隐瞒地陪在他们身边。”

闻雁还记得容夫人曾说?过的一句话。

算上璇儿,我这辈子就你?们两个女儿。

对容夫人来说?,祝璇也是她的女儿。

“这只是我的建议。”闻雁最后说?道,“我们今夜就要离开了,祝璇,保重。”

第020章 昔我往矣

镇子?东南方的气?派宅院, 已经送过?一次药的小厮却忘了这件事情?。清理了不知为?何洒在?地上的药汤后,连忙又煎了一碗,给被关在?屋中的公子?送去?。

然而一开门,瓷碗却又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药汤再度洒了一地。小厮惊恐地看着仰面躺在?地上, 双目圆睁, 神情?狰狞, 显然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的人半晌,才回过?神来, 连滚带爬地跑出院喊人。

“死?人啦!死?人啦!”

仿佛一颗石子?砸入水中, 激起一圈圈涟漪, 没过?一会?儿, 混乱便以邱何度的院落为?中心蔓延开来。

但这件事情?和闻雁没什么关系,早就估计好今天?会?发?生什么事的她,昨日便拉着师姐离开了邱家。

这件事情?和祝璇也没什么关系, 同闻雁二人分别后,她就朝着与二人相反的方向,沿着河岸慢慢往镇子?的北边走去?。

乘着小舟顺流而下的小姐经过?, 仰头向她打招呼:“阿芫!”

祝璇下意识回应了她, 又在?小姐的船飘远了后,显得比之前更加沉默。

她不是容芫,只是以容芫的身份归来的故人。

步子?变得越来越慢,每一步迈出的距离越来越短, 祝璇终于在?某一刻停了下来,于一棵柳树下, 抱着膝盖坐在?河畔的青石上。

水波翻涌起伏的河面,将柳枝的倒影搅乱成一道道, 一同变得模糊不清的,还有?祝璇映在?水中茫然的神情?。

她记得容夫人是如何抱着容芫的牌位号啕大哭,也记得记忆里高大健朗的容老爷是怎么干瘦得像是只剩下一把骨头,更记得他们是在?自己伪装成容芫后,才一点点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