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血缘相亲的亲人视而不见?也许他对谢震廷心里有恨,可他到底不是那种漠视生命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有底线,太过在意,他也不会过得这么痛苦,更不会打算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
“为什么你要贬低自己?”
秦桑嗓音干涩,她不知道谢昀臣的过去,原来也过得这么辛苦,她曾经亲眼看到他们母子之间起冲突,矛盾尖锐,只是不曾想,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矛盾竟已经上升到了要以命相搏的地步。
“我认识的谢昀臣,从来不会看轻自己。”
秦桑主动倚上前,目光温柔却坚定,“不管从前如何,至少现在,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蓦地,她主动踮脚亲了他一下,温软的唇印上薄薄的唇瓣,像是某种暗示,嗓音很轻地说:“如果你需要安慰,我一直都在。”
49《暗恋窥见天光》
“所以你是跟着舅舅长大的吗?”秦桑只是想安慰他, 决心当个安静的聆听者,却又忍不住探出身去问。
谢昀臣微顿,嗯了声, “算是, 不过他很忙,其实也很少能见面。”
周家人和周婉清闹掰,周家兄妹的关系却很好, 周亦清大概是不忍心看到她在谢家过得艰难, 所以经常会来谢家探望他们母子,谢震廷就是看在他的面上,也不敢闹得太过火。
周婉清毕竟是周家的孩子, 周家人起初态度强硬, 也不愿意和周婉清有过多牵扯,但时间长了,也还是忍不住来看看她, 人心都是肉长的, 看到谢震廷荒唐无度,连累了尚且年幼的谢昀臣。
周家人于心不忍, 所以时常会接他过去住,周亦清没有孩子, 所以他对谢昀臣也算视如己出, 何况谢昀臣确实聪明,周亦清教他毫不费力。
“那谢爷爷呢?”
尽管她也只见过谢家那位老爷子一面而已,但能感觉到他们爷孙之间的关系也还不错,至少是要比父子之间的感情好得多。
“他还没退休, 不方便插手管这边的事。”
谢昀臣很有耐心,几乎是她想了解什么, 他就回答什么。
那时候,谢家老爷子还没完全从权力竞争中心退位,他和谢震廷明面上又是已经分了家,完全断绝关系的,所以他不太好管谢震廷的家事,何况谢家还有其他的子孙,一旦他偏帮了哪家,总会让人觉得他有偏心的嫌疑。
“我父亲他其实不是我爷爷的孩子。”
秦桑诧异,“啊?什么意思?”
谢昀臣低笑,忍不住亲了亲她因为惊讶而瞪圆的眼角,“别紧张,这话也只是明面上的意思,我父亲过继到了伯公的名下,所以单论族谱来说,他现在并不是我爷爷的儿子。”
谢震廷很小的时候就被带走了,不在谢老爷子身边长大,早年谢老爷子因为痛心大哥在战场上牺牲,无后而绝,在大嫂和一众亲戚的央求下,将谢震廷过继到了他大哥名下,让谢震廷承袭了大哥的血脉。
谢震廷交给其他人抚养,也没想到养出了他这为非作歹的性子,谢老爷子知道他有问题,却因为愧疚,不好多管,从来只是言语上教诲几句,直到他闹着和周婉清离婚,导致周婉清走极端,带着谢昀臣寻死,谢老爷子才第一次,动手打了他。
他一定要谢震廷处理掉外边的莺莺燕燕,如若不行就将谢昀臣带回谢家,他亲自抚养,不允许他们夫妇再插手。
只是谢昀臣拒绝了谢老爷子的提议,没有和他回首都,而是留在了景城。
思及此,他忍不住收紧了手臂,环抱着她,“我很庆幸那时的决定,如果我跟着爷爷离开景城。”
秦桑也想到了,如果谢震廷没有过继到其他人名下,他就不会在景城长大,如果谢老爷子强势一点,要带走谢昀臣,他也不会留在一中,更不会……
她从前只知走得艰难,以为他们不会有交集,甚至偶尔会因为这层“同学”的身份,而感到难过。
如今却觉得庆幸,原来他们有机会认识,有机会成为同一所学校读书的同学,竟然也这么来之不易。
只是同学而已,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是无数阴差阳错的巧合下,促成的最终结局。
“我也算是坚定的唯物主义,马克思主义的拥泵者,如今却觉得有些事,容不得我不信。”
命运早已攥写好剧本,只等着他们按部就班,一步步按照设定的轨道前行。
秦桑又忽然想起来,“对了,你说你父亲过继到了伯公名下,所以你才没在首都长大,那你伯公原来是景城人吗?”
“不是”谢昀臣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他是宁江人。”
谢家祖籍就是宁江,不过后来北迁,加上谢老爷子一路升迁,才在首都站稳了脚跟,鲜少有人知道,谢家人都是从宁江这个小镇走出来的。
“你竟然是宁江人?”
秦桑觉得今晚听到的事,都很匪夷所思。
谢昀臣眸光平和,垂眸看她时,却有几分温柔,“很意外吗?”
“有一点。”
她从前只觉得谢昀臣遥不可及,不止是他自身的优秀,还有他的家世,出身不凡,都让人望尘莫及。
或者应该说一中实验班,大部分同学的出身都还算不错,不过与之相比的是国际部那群天之骄子,生来就在罗马,无论成绩如何,他们的人生起点就已经决定了他们将来要攀登的高峰,和他们这群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截然不同。
谢昀臣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家世背景都不比国际版的学生差,甚至就连国际版那群富二代,都没有能比得过他的,偏他自己又争气,硬是靠实力稳稳压住了年级第一的位置。
她从前只觉得他前途坦荡,只会走得一帆风顺,她和谢昀臣的世界,差了几个等级,那是她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的门槛,阶级固化,从古至今都是无法解决的难题。
所以她不敢妄想,能与他有什么交集,却又忍不住幻想有他的未来。
而今天晚上听到的种种,都打破了她的认知,那就好像你已经塑化成型的三观,被重新敲碎,重组。
坚固的壁垒和冥顽不灵的认知,轰然坍塌,一个混乱、毫无制度的世界,被悄然树立起来。
“现在愿意相信我只是个普通人了吗?”谢昀臣好像并不在意将他的过去袒露出来,应该说,他根本不想隐瞒。
那些对于旁人来说是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人知晓的把柄和私隐,对他来说,却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过去。
他坦荡又真实,从不打算刻意遮掩隐瞒,更不想欺骗。
“我和你,没有什么不同。”
谢昀臣眸光平和,抚摸着她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眼眸拓印着他的影子,他只是勾唇笑,嗓音格外温和,“桑桑,我从不比你特别,是你的喜欢,让我与其他人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