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秦桑怔了一下,似有不解。

温书瑜叹气,“你这孩子,从来都藏不住事,你瞒得住别人,瞒不过我,你还记得吧?你高三那年,你爸爸听说景城南山寺很灵验,尤其是求学求前途,所以高考前放假那天,我和你爸爸来接你回家,回去的路上,特地绕路去了趟南山寺,帮你求签。”

她记得那会儿是快高考了,秦大海还没出事前,住在景城的一位伯伯跟秦大海说南山寺特别灵,好多高三的家长都在那儿给孩子点了文昌灯,供奉香火,就盼着能够给孩子求个好前程。

秦大海一直跟她说,不用着急也不用担心,就算没考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到头来,作为家长的秦大海,其实比她还要紧张,毕竟是高考,对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来说,那是唯一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如果能考好,谁会愿意一落千丈?

何况那时秦桑的成绩其实已经趋向稳定了,二模和三模的成绩都还不错,算是稳定发挥,尽管依旧比不过实验班的其他学霸,但已经很好了,至少能保证上首都的大学,只是专业和学校选择会比较有限制,选不了热门专业,去首都的话,能选择的学校也比较少。

她记得当时秦大海问她想考去哪儿时,她想没想就脱口而出,首都。

秦大海问她:“为什么想去首都?”

以她的成绩来说,其实去哪儿都差不多的,可能留在本地发展会更好,但本地大学的专业,排名比较靠后。

她回答得很含糊,“我从小就在宁江长大,见到的世界最大也只有景城,我听说首都的繁华和南方的繁华不一样,听说那边入冬很早,每年都能看到雪,爸爸我想去看看不一样的世界,我想看雪。”

一个南方孩子,最大的执念就是能看一场鹅毛大雪。

后来她真的去了首都,不过心境全变,秦大海也死了。

她才发现首都的确入冬早,每年都下雪,可随之而来的是无法忍受的寒冷,通行也不方便,原来大雪纷飞,风雪蔓延,对普通人来说也是一场灾难。

她到达首都的第一年,就因为雪灾,整座城市交通瘫痪,她那年也没能如约回家,而是在火车站将就了几天,头两天还睡在大厅里,后来等在候车厅的旅客陆陆续续都走了,她就睡到了附近的地下通道,将就着过了几夜。

赏雪是多风雅的事,对饥寒交迫没有钱的普通人来说,漫漫风雪只是一场难?的噩梦。

那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她想起来,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她笑了声,“我记得啊,当时我抽了一支签不太好,爸爸还说这都是封建迷信,信不得。”

她本来运气就没好过,从小到大,连个安慰奖都没拿过,抽签抽到一支下下签,寓意不是很好。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现在想想,都不知道该说是真的很灵验,还是因为签文,照射了现实,推着她从既定的人生轨道,逐渐偏移走向另一条她从未设想过的路。

毕竟那个时候的她,胸无大志,没有太多的人生追求,她所设想的最清晰的道路,大概就是她想去首都。

一方面她对首都确实很向往,不同于宁江的繁华,每年冬雪来临时的空寂茫茫,好像灵魂都被洗涤干净,一方面……是因为她喜欢谢昀臣,她知道,这种喜欢最终的结果,也只是无疾而终,可她总觉得,就算没有办法和他并肩前行,只当个过客也挺好的,至少他们还在同一座城市,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这两种想法,究竟哪种占比更多,连她自己都无法衡量,她只知道十八岁来临前的秦桑,对未来还是充满向往的。

她想考首都师范大学,比较冷门的考古专业,以她的成绩,进去是没问题的,毕业以后,要么当个老师好了,或者去当个考古学家,每年蹲在坑里刨土也挺不错的。

可能……

恋爱脑就是没有好下场,所以十八岁来临的那天,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可她不恨也不怨,只觉得她能从那段噩梦般的日子里爬出来,真不容易。

温书瑜笑着,“嗯,抽完签回去的路上,你情绪不高,偷偷掉眼泪,你爸爸急得跳脚,还以为你是因为抽的签文不好,所以难受,真是那样吗?”

不是。

秦桑默然无声,她那时候哭,更多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离别,她知道毕业以后,大家各奔东西,也许,那天的遥遥一眼,就是最后一面。

所以她控制不住哭,控制不住流眼泪。

“桑桑,妈妈也要跟你道个歉,你那天去挂许愿牌,妈妈偷看了你许的愿。”

温书瑜充满歉意,而秦桑闻言也是一愣。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在许愿牌上写了很多,除了许愿自己的前程以外,还有谢昀臣。

她那时写得是“希望能和谢同学在首都相见。”

这是一种美好的向往,她希望自己如愿考上首都的大学,未来也有机会和他在首都见面,哪怕只是在过往人群里匆匆一别。

“那个时候你马上要高考了,妈妈也不好问你,后来……”

温书瑜沉吟片刻,“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妈妈也忘了应该关心你,桑桑,你知道,爸爸妈妈对你没有太多的要求,只希望你过得开心就好。”

如果不是秦大海出事,等她高考完,她也会问清楚“谢同学”是谁,早知道女儿喜欢,她也会鼓励女儿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喜欢一个人,这不是一种错误啊,她也没有因此耽误自己的人生,当家长的,又怎么会反对?

“你舅舅接风宴那天,我只觉得谢这个姓氏很熟悉,没多想,你小姨那么一闹,我也忘了问你。”

温书瑜停顿,“他就是那位‘谢同学’吧?”

若不是今天晚上,看到谢昀臣在她们家门口出现,虽然车子停得很远也没有灯,但她却猜到秦桑也在车上,所以才肯帮着谢昀臣糊弄孙婆婆。

联想到女儿这段时间的种种表现,她才猛地想起来这么一茬子往事,原来,他就是女儿心心念念的那位“谢同学”。

秦桑也没想到,原来温书瑜那么早就知道了她的心思。

她顿了下,点头承认,“嗯,是他。”

“真好”温书瑜看她的目光很温柔,似欣慰又像难过,“桑桑,你知道人这一辈子有多漫长,那些和你擦肩而过的人,也许素不相识,也许偶有交集,但总是离别多过重逢,所以想要和旧识重逢是一件很难的事。”

“想要得偿所愿,更是难上加难,所以……”

“桑桑,能和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在一起,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妈妈很替你开心。”

为她过去的求而不得,终于得到回应。

她怎么会看不明白呢?她的女儿,她当然知道,那谢家的孩子出身不凡,自身又足够优秀,和他们这样的家庭比起来说,是天与地的差别,要喜欢这样的人,是很需要勇气的。

……

后来,温书瑜也累了,秦桑就独自回到房间休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手机就收到了新的消息提示。